澄流提着竹篮回来,眼见沐攸宁守在门外,当即悟到赵清絃的用意。 沐攸宁眼神哀怨,往后方指去,无精打采地答道:“里面。” 沐攸宁站了起来,揪住澄流的垂绅,轻哼一声,软声道:“小道长不要我,连你都抛下我……” 房内尽是鲜血的气味。 沐攸宁心中有了猜想,这才抬头看向赵清絃。 沐攸宁往他的方向走去,用指腹拭去那颗血珠,问:“你要做什么?” 她茫然答道:“没有。” “为什么?” 张则彦站了起来,掀开床帘,只见一副身披嫁衣的白骨正坐在其中,房中借熏香掩饰的那股腐烂之味顿时弥漫开来,窗缝漏风,把外面的腥气一并送进房间。 “不会被发现吗?”她问。 房内气氛幽森,沐攸宁收回手,顺着赵清絃的视线看向床上那副白骨,床帘轻摆,正坐的白骨彷佛顺着帘子的摆动晃了下。 软剑峰利无比,张则彦下手利落,剑身顺关节一寸寸地没入皮肉,房内只听到刀刃挤入骨缝发出的磨蹭声,张则彦一手按住他肩膊位置,另一手掰其手臂往外旋。 喀勒—— 紧接而来的是望名侯痛苦的呻吟声。 “水蝶岩蜂俱不知,露红凝艳数千枝。”[13] 这样也好。 张则彦看着地上的手,原来卸掉人的肢体,也像掰开鸡爪般容易。 他喃喃地念着诗句,一字一句地吐出,每一剑都下得很慢,看着剑刃划过皮肉,先是溅出血液,往深进去便是黄脂,再下是红色的肌理、脉络、筋骨,他剖得偏执又认真,彷佛正为那朵无声消逝的牡丹刻出碑文。 就在眼前这人的身上。 张则彦怔愣一瞬,身上黑气渐淡,很快就清醒过来,垂首看去,只见望名侯仍瞪眼瞧着自己,眸中彷佛说了千言万语。 咒里混了赵清絃的血,霸道得很,不仅能束缚身躯五感,更能生生把昏倒之人唤醒。尽管望名侯痛得昏死好几遍,不过几息又被强行将神识召唤回来,如此反复折磨,生死不由他。 外面烈日当空,却无阳光能透进这地,甚至从窗缝漏进的夏风也带上阵阵冷意。 赵清絃指向望名侯,不用他多言,澄流就已上前封住他的穴道止血,把人脱光,重新以白布包裹,扔到盛满药酒的瓦缸内封好,仅露出头部。 赵清絃正布阵诵咒,以法力催动房内的符咒,不单张则彦脑袋愈发澄明,连望名侯额上的咒文都闪着微弱的光。 世人以为得暝烟记,当知最齐全的术法,今后不论长生不老、移魂续命、断肢再生或制作傀儡等等的事都轻而易举。 赵清絃取了些香炉灰撒到张则彦身上,用师刀在白骨上刮下粉末,与铜碗的血混合在一起,喂给望名侯。为把聚在这屋内的阴邪之气全数灌入望名侯体内,赵清絃屏息凝神,几乎听不见外界的声音,五感绷紧。 他口中咒言未停,两手各执一根香烛,缓步绕至瓦缸前,俯视着望名侯——以香烛熏聋其耳,撒石灰封双目,四肢既断,口不能言,人彘已成。 白骨因张则彦施了阵法,早已困住了叁魄,如今赵清絃借助望名侯的身体吸收天地灵气,与亡者结成连繋后供以活人气息,此后两者相互依存,生死与共,待皮肉全长,七魄归位,再行招魂之术,逝者自当复生。 望名侯求长生,他便让其长生;望名侯求不老,他便使其不老。 “化为一轮明月之象,日月交光之中,悬于印堂之上。”的意景。 房内耀芒不散,就像漫天霞光拨开了黑暗,照亮了阴郁已久的屋子。 独自走过地狱的尽头,如今在前方候着他的,便是那轮明艳的红日—— 【牡丹蜕?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