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肆楼高叁层,底层是散席,二楼阁子俯瞰堂内的戏台,叁楼雅间占地极大,房内以屏风隔开两边,分为内、外间,外间如阁子景色,而内间临街,能把整条长瑠街收归眼底。 台上的歌舞早已开始,董倬行选座时刻意把赵清絃和沐攸宁隔开,横在他们中间,恰好是视野最开阔的方位。圆桌的另一边自是澄流和张则彦,这两人目睹全程,无言以对,只双双把目光落在下方戏台上。 她和董倬行重逢后没说过几句话,甚至算不上是朋友,赵清絃那句吃醋实在来得没头没尾,令人费解。 方才那幕彷佛只是灯光倒映出的错觉。 她实在是猜不透彻。 董倬行坐在两人中间,自是察觉到沐攸宁偷看赵清絃的举动。他正眼望向台上,并无此前那嫉妒的模样,手指轻旋酒盏,似是在盘算什么。 此时,台下一名稚童高高举起手发问:“为什么你要遮去眼睛?这样能看得到我吗?” “好像真的看不到!”右侧人偶泄气地捂住眼睛的位置,片刻做出扯下布条的动作,男子吓了一跳,用下巴磕了磕它头顶,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大夫不是说过吗?你们眼睛上了药,别乱碰!” 酒菜满桌,张则彦抬手招呼几人起筷:“这酒肆的饭菜向来不错。” 众人纷纷起筷,伴随着下方热闹的气氛,张则彦差点忘了要事,手虚虚掩住嘴巴,俯身凑近赵清絃问:“我已经雇了戏班,不出……” 猝不及防被点名,沐攸宁咬下的半块藕饼未吞,呆呆地看着两人。 “荒唐。”董倬行举杯向他,在赵清絃迎杯时暗暗使力,藉碰杯将酒水混进他茶内:“既然如此,你更不应跟着她,屡次让她陷进危机。” 董倬行轻哼一声,视线扫过台上的人偶:“未必。” 澄流权当两人争风吃醋,并无投放过多注意力在他们身上,又因落座后感到薄弱杀意自四方八面渗来,似有若无,故只潜心防备,直至沐攸宁出手后才察出不对劲。 “这话该是我问才对。”董倬行反握他的手腕,几乎喘不过气,艰难地问:“宁儿,你为何阻止我和赵道长交好?” 赵清絃轻笑一声,示意澄流松手,语焉不详地道:“好,这情我记下了。” 刚才的杀气在赵清絃出手后消失得无影无踪,酒肆顷刻被黑夜笼罩,哗声四起,腹语师趁乱放下两个人偶在后门,卸了它们的手臂露出锋利的刀刃,及后抱住四根木手逃去,无人察觉。 房间内仅剩二人,董倬行瞟看下方,突如其来的黑暗造成了混乱,吓得一众小孩嚎啕大哭,好些脾气稍坏的客人正开口大骂,东家一边忙着安抚人客,一边催促下人点灯,几乎忙不过来。 街上的灯光敞亮,可要照进叁楼仍显微弱,董倬行那一身青衣竟也能融进黑暗,身上的气息变得混浊,若非知晓他是玉城门的人,怕会以为是个无名杀手罢了。 不知何时开始,董倬行变得不苟言笑,也许是保护不了那个人的晚上,又或许是求亲被拒的那日,向来勤苦刻练的人,到最后为达到目的而不择手段。 在他看来,董倬行武功不差,纵然难以大涨,也不必走上这条不归路。 张则彦是不知他为何把这句话曲解至此,心中像被巨石重压,不得舒畅,憋了一会儿才反驳:“君子不器[9]!” 张则彦大惊:“你知晓我做了什么?” “是我负了她,甚至害了你。”董倬行把他做过的事一桩桩细数,又把他答应赵清絃的计划道出,为几处细节提点几分以作补漏,喟叹道:“你这条才是不归路。” 董倬行低低嗯了声,方才的杀意极其诡异,若非惯常和它打交道,连习武之人都不会察觉到。看出他不愿再往下说,张则彦也闭嘴不言,与他一同眺望长瑠街的繁盛。,夜色再浓,依旧掩不去明艳的笑意,动人心弦。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这里有岐义,董倬行歪曲了意思:他能为目的努力,并认为需担心的是能否达到目而已,此外的事俱不值一提,故以此为引。 原想写“慎终如始,则无败事。”,可这样有些像认同了董的歪理,便改了这句,斥他不懂变通把自己逼上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