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冬想买张站台票,却被许童拦了下来。 车次的广播在整个候车室回荡,一声声地重复着、催促着。 她害怕许童就这样消失在人海中,杳无音讯。 人群涌动起来。 那双漆黑的瞳仁,敛着柔和的水光,清晰地刻印出她的身影,一瞬不瞬。 “照顾好自己。” 她失魂落魄地走出车站,手里的钥匙不小心落在地上,啪嗒一声。 只细瘦的肩膀轻轻颤抖着。 可是许童——她最亲爱、最亲密的朋友。 突突突。 她抬起头,一双锃亮的皮鞋映入模糊的视线中,裁剪合身的长裤包裹着劲瘦笔直的双腿。 “陈小姐,哭得这么伤心啊?” 半晌,噌地从地面弹了起来,攥着拳头,肩颈绷得笔直:“你跟踪我?” 他面上明晃晃地挂着幸灾乐祸的笑容,薄唇微勾着,狭长的双眸泛起如狐狸般狡黠而危险的光芒。 陈冬从牙缝中挤出这句,迅速拾起地上的钥匙。 眼前光线陡然一暗,伴随着淡淡的烟草味与泠冽的松木清香,一个冰凉而坚硬的物体毫无预兆从天而降,精准地扣在她脑袋上。 “上车,送你回去。” 她瞪着聂辉,面颊涨起片羞愤的红晕,狠狠把头盔塞进他手中,声音硬梆梆地:“不用,我自己有车。” 那一头柔顺的发丝此刻被静电吸附得根根倒竖,张牙舞爪地支棱在头顶,脚步将地面踩得咚咚作响,头也不回地走到辆粉红色的自行车前,弯腰打开锁芯。 可那道令人烦躁的引擎声始终紧跟在身后,拐过街道、钻进小巷,不远不近,清晰地传进她耳中。 世界总算安静下来。 钥匙串碰撞出清脆的金属声响,直直插进锁孔,斑驳的铁门发出声刺耳的呻吟,吱呀一声。 水泥墙面严丝合缝地围着,隔出个勉强容身的空间。墙角的裸露出锈迹斑斑的管道,上头挂着几块整洁的毛巾。 一声细微的,宛若呢喃般的叹息自唇中溢出,升腾着,回荡在狭小的房间中。 闹钟响过几声。 夜幕低沉,冷风呼啸着钻进衣领、袖口。 她匆匆换好工服,强行把身子按进工位中,手上动作不停,视线却焦躁地一次次掠过头顶的挂钟。 他现在是不是在睡觉?他有没有看到那条围巾?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当清晨的日光透过玻璃,朦胧地洒进车间内,当耳畔响起舒缓轻柔的广播声。 餐桌上摆着几碟咸菜鸡蛋。 待洗好碗筷,时针不过落在九点。 嫂子提着菜篮子推开家门时,她正抓着块抹布,在电视柜前上上下下忙碌着。 陈冬头也没抬,声音闷闷地传来:“擦擦电视。” “哎呦,真是丫鬟命,一点闲不下来!”嫂子骂了句,也不再管她,提着菜篮迈进厨房中。 陈冬一个大步跨到茶几前,握住听筒:“喂?” “围巾很好看,也很暖和……像大海的颜色。” 许童一定看到了信封。也一定发现了那笔钱。 他的声音听不出半分喜悦,沉重地、有些失真地从话筒中传来。 为什么? 那头的声音匆匆撂下句“我一定会还你的”,而后逃也似的,飞快挂断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