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右肩很快便被另一个差不多大小的纸人占据了。它双手扒着姜洄的领子，探出脑袋好奇地打量小猫，小猫圆溜溜的眼睛瞅着它看了片刻，便伸出爪子去挠它。 姜洄四处查看打斗痕迹，无暇调停这两个小东西的明争暗斗。 或许再过上数百年，这里也会有草木生出灵智，化形成妖。 这两根毛发是在夜宴台上捡到的，属于修彧的毛发，柔软如丝，却又坚韧无比，她试过用许多利器都无法斩断。 姜洄急忙跟了上去。 姜洄一路小跑，眼看刚要出林，忽被人扯住了臂膀，身子一轻，已然腾空而起，落在了高处树枝上。 姜洄心神一凛，不自觉屏住呼吸。 紧接着便是几声愤怒的喵呜。 “大哥，我们已经找了一整夜了，天都快亮了，连个鬼影都没有，那人真的往这个方向跑了吗？” “鬼市找人，那还是鉴妖司比较方便……” 几个人很快便出现在了视野之中，从两人下方走过。 好在祁桓的五感敏锐，提前一步发现了这几人在附近，带着她藏了起来，否则这时便迎头撞上了。 祁桓望着姜洄姣好的侧颜，兜帽在奔跑时滑落，面具在离开鬼市时也已摘下，月光穿过树叶的缝隙，吝啬地洒落了几缕清光落在她眼中，夜风拂过树冠，发出沙沙的呜咽，明艳照人的面容在月光中时隐时现，未有花开的树上却有了清雅的花香。 姜洄眉眼微蹙，眼中划过一丝疑色，眼看几人便要走远，声音逐渐听不清楚，她心念一动，怀中便钻出个小脑袋来，小纸抬头看了一眼姜洄，明白了她心中所想，借着夜风向下飘落，朝着那几个人的方向飞去。 姜洄侧耳去听下方的谈话，忽然感觉身上覆上了一层暖意，她初时不以为意，以为是祁桓又给她披上了斗篷，但紧接着便感觉到后背覆上一只手掌，掌心在背上游移着，热意仿佛灼透了单薄的春衫，在她心上烫了一下。 姜洄猛然绷直了身体，扭过头去怒视祁桓，抬手便要扇在对方脸上，但立即意识到这一巴掌会打破夜的宁静，引起下方的注意，便又生生戛然而止，无声无息地落在祁桓面颊上。 感受到脸颊上温软的触感，祁桓心中一动，讶然望着姜洄，却见姜洄的脸庞迅速涨红，乌亮的眼眸因为羞愤而泛起水色，她紧紧抿着唇，身体又是紧绷又是轻颤，似乎正受着什么煎熬。 祁桓幽黑的眼底漾起波澜，却没有挣扎，只是疑惑却又平静地凝视姜洄。 她脑海中几乎可以还原此刻另一边的画面。 温暖的被窝，高床软枕，还有……躺在她身侧的另一个人。 能躺在她身旁的男人，除了那个鉴妖司卿祁桓，还会有谁！ 她正躺在一个男人的怀中，一只手抚过她的后背，掌心的温度渗过了薄薄的丝衣，熨烫她的肌肤，不知是她主动往男人怀里钻，还是男人加深了这个拥抱，她被紧紧拥入怀中，鼻腔间充斥着不属于自己的清冽冷香，身上却越发温暖起来。 姜洄心跳猛地一颤，就在此刻，温暖的幻象骤然消散，如无痕春梦，寒意再度袭来，她的神智也恢复了清醒，清晰地感觉到了掌心的温热。 树下那几人早已走远，但姜洄还没回过神来。 “你放我下去。”姜洄哑声说道。 “我做错什么，惹郡主生气了吗？”祁桓的声音有些沙哑，他轻轻咳了一声，“郡主可以直说，责骂我，或者，惩罚我。” 祁桓何等敏锐，怎会听不出姜洄的心虚与羞愤。洄的冷静理智，自然会明白，他抱着她上树躲避是权宜之策，更何况两人的距离虽近，他也没有逾矩的行为。 ——她身上藏了很多秘密。 姜洄下意识地抬头，祁桓再度拉近两人的距离，借着蒙蒙的月光，她看清了他颈上淡粉色的指印。 “抱歉……”姜洄指尖扫过他颈侧搏动的青筋，不由瑟缩了一下，心虚地移开眼。 他这一生受过数不清的虐打，却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向他道歉，这感受十分新奇，让他忍不住沉默着回味了一下。 祁桓轻咳了两声，淡淡一笑：“郡主是主人，我只是奴隶，要打要杀都是应该的，不必与我道歉。” 姜洄叹了口气：“我刚才只是……把你当成了‘他’……” 姜洄刚褪了红的双颊又泛起了胭粉，祁桓看了这一幕眼神却冷了下来。 “我不想说，你也别问了。”姜洄摇了摇头，想把那些杂念晃出去，“这些都不重要了，现在当务之急，是追查修彧的下落。” 姜洄看了一眼祁桓颈上的伤，心中也有些愧疚，好像这几天来祁桓一直因为她的缘故受各种伤，身上就没一天好过…… 姜洄心尖颤了一下，干咳一声，不自在道：“你那里还有伤药吧，自己擦一下脖子……” “你……我……”姜洄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又叹了口气，“我以后会冷静克制一些，不会再动手伤你的……” 但像她这般容易心软的人，便也不难拿捏。 目光甚至在对方唇上多逗留了片刻，忍不住去想——最后那个吻落在唇上了吗？ 以血为媒，心意相通，也只有姜洄能明白小纸的意思。 走了片刻，两人又听到了猫叫，循着声跑去，便看到团团站在荒村中的一间破宅之上。 屋中弥漫着浓浓的腐朽气息，五感敏锐的异士却能从中分辨出淡淡的血腥味。 只见草席之下竟躺着一个血迹斑斑的女子，那女子气息微弱，昏迷不醒，一身锦衣罗裙，一望便知出身非同一般的富贵人家，无论如何不应该出现这种地方。 祁桓眼神微动：“这……是方才那群人寻找的目标。” 姜洄点点头，小纸尾随一路，偷听到的消息已足够让她推断出全貌：“这是鉴妖司卿姚泰最宠爱的姬妾，鸢姬。刚才那几人就是奉命捉拿鸢姬。” 姜洄并不意外这件事的发生，或者说，这一切本就在她计划之中。她一早去鉴妖司，为的就是打草惊蛇。 鸢姬——指控姚泰通妖最有力的证人。 祁桓脸色微微一僵，问道：“带回哪里？王府，还是鉴妖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