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洄心尖颤了一下,慌忙地别开了眼,也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 祁桓静静凝视着姜洄,许久方道:“这就是郡主一直在怀疑我的原因吗?” “郡主几次三番的试探,是觉得我不甘为奴,会为了利益而背叛你?” 她知道他智谋过人,却没想到自己会这么轻易被他看穿。 “我……”姜洄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坦然面对祁桓的目光,“不错,我不相信你。” 他想起那时她那样激动地向他扑去,一路上紧紧攥着他的衣襟,好像怕他逃走似的,而第二次召见,她不由分说便抽了他一鞭子。 =================== 姜洄瞳孔一缩,心脏仿佛被狠狠攥了一下,心上的酸痛几乎抽空了她的力气,让她支撑不住,身体失控向后倒去。 十窍者五感敏锐,这样近的距离,姜洄知道自己的心跳声瞒不过他,那双幽暗的眼眸几乎看穿了她的一切。 她以为自己占尽先机,棋高一着,却还是落入他掌心之中。 “我不怕。”姜洄说了一句,却连自己都听出了心虚,而这句话一出口,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已经给了祁桓的答案——确实有那个人的存在。 祁桓低头凝视她眼中的薄雾,自嘲地轻笑了一声,声音也冷了下来:“是我又僭越了,一个奴隶,居然向郡主谈公平……其实郡主无须对我解释什么,哪有奴隶不受责罚,郡主舍药相救,我已是感激涕零了。” 三年前的自己,与三年后的自己,亦是判若两人。 姜洄逐渐意识到,可能祁桓也经历过什么不为人知的痛楚,才会成为后来的鉴妖司卿。 姜洄的目光落在他胸前,渗出的鲜血在白布上染了一朵艳丽的花,刺痛了她的眼。至少在这一刻,他刚刚舍身相救之后,她没办法将他视为杀父仇人。 “那现在,你能看清我了吗?”清冷的声音柔和了下来,低喃如耳语,蛊惑着她陷入他的眼眸中,“我是祁桓,不是别人,我不会背叛你。” 她急欲为帝烨解毒,苏淮瑛阻拦,也是他挡住了苏淮瑛。 眼前这人,与她了解到的祁司卿根本不一样。 姜洄黑白分明的眼眸笼上了一层迷雾,她有些看不清祁桓,也更加看不清自己。她憎恨祁桓,留他在身边只是想利用他,将他打磨成一把趁手的利刃,却又怕被这利刃所伤,于是一次次地试探。她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一个什么样的结果,若他当真背叛了她,或许她便会得到一个杀了他的理由,但他次次舍身相护,她却迷惘了…… 姜洄想起前世的经历,那时候祁桓是姚家的奴隶,危急关头他并没有去救姚家家主——当时的鉴妖司卿姚泰,而是弃了自己的主人,转而去救更为尊贵的帝烨。此事帝烨虽有嘉奖,姚泰却暗藏不满。 祁桓低笑了一声:“我喜欢你的眼睛。” 祁桓又说:“因为只有你眼中的我,不是奴隶,而是一个真正的人。” 但祁桓可能也误解了,毕竟在她眼中的祁桓,是鉴妖司卿,而不是奴隶。 姜洄怔怔看着祁桓修长的脖颈,红痕之下的青筋强而有力地搏动着,一如她的心跳。 祁桓的眼眸深邃,却隐隐跃动着火光,笑意轻浅浮于其间。“我要是不救你,哪里再去找一个这么好的主人?” ——原来她是这么想的…… ——他背弃姚泰,是因为姚泰是个坏主人, 姜洄想起祁桓一身的旧伤,不禁哑声问道:“苏家是不是对你不好?” 姜洄忽地抬起手,绕过祁桓的脖颈,抚上他颈后的烙印。 “这是家奴才会有的烙印吧……”姜洄感受到指腹之下粗糙凹凸的肌肤。 “我能找到药水洗去这个烙印。”姜洄说道。 姜洄脸上一烫,撤了手,皱着眉道:“你就不能有点志气,难道就非得当奴隶吗!” “你!”姜洄满脸通红,羞恼让双目染上了水光,本就娇艳的面容更添了三分媚色,“你还是继续当奴隶吧!” 她大概是想让他去烈风营吧…… 谁家奴隶像他这样胆大妄为把主人气得面红耳赤,却还能安然无恙地躺在主人的车厢里。 但是值得。 姜洄别过脸,抿着唇角兀自生气,心口也突突跳着。 祁桓的话便让她想起自己在三年后是与他拜过天地的夫妻,而且另一个自己还跟他圆了房了! 她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两个人同床共枕肢体交缠的画面,血液也随之沸腾起来。 祁桓还不知道她心里想了什么,又在气什么,也有些纳闷“男宠”二字为何会让姜洄反应这么大——倒像是被人说中心事的恼羞成怒。 姜洄当即便推开车门下了车。 “你回去记得按时上药。”姜洄说着便伸手往袖里摸索,却摸了个空,她咦了一声,眉头一皱。 姜洄愕然,总觉得这话一股酸味又一股茶味,没等她想明白,祁桓已经走开了。 十六岁的小“姜洄”一见到她便扑了上来:“你怎么没告诉我,是苏淮瑛杀了阿父!” “你没说!不然我就多打他几下了!”小“姜洄”怒气冲冲。 “今日寿宴还没开始,我便在玉池碰到了妙仪,刚和她说没两句,苏淮瑛便来了,阴阳怪气了几句,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是我打了他一巴掌……”小“姜洄”顿了一下,“刚好那时日落,我看到有个面孔狰狞的人朝我扑来,吓了一跳,就掉湖里去了。旁人都以为是苏淮瑛把我推进去的,陛下大怒,责令他向我认错道歉,还停职罚俸。” 三年前,苏淮瑛是因为守卫不力,被停职,三年后,他又因为得罪了高襄王姬,也被停职。 姜洄冷笑了一声:“他死了都是活该。” “没有。”姜洄当即否认,“苏妙仪是想从中撮合,让我与苏淮瑛成亲,但我不喜欢他的为人,与他从未亲近过,我们只有仇,没有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