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襄王大步上前,屈膝半跪道:“陛下,妖族已经被击退了!” 他的目光又看向离自己不远的少女,抬起手颤抖着指向她:“那是你的女儿吧。” “回陛下,臣女正是姜洄。” “你怎么知道这是渴血症?”他问道。 帝烨不明白,狐疑的目光环视四周:“场上这么多人,妖族又是如何下的毒?你为何没有中毒?那些奴隶为何没有中毒?”帝烨也看向苏淮瑛,“你也无事?” 帝烨挥了挥手,苏淮瑛便立刻带人前往玉带河畔,不多时便带回来一朵已经枯萎的朱阳花。 苏淮瑛却是知道的,他惊疑不定说道:“朱阳花本是六七月中才会盛开,方才神火营巡视周围之时,并未见到朱阳花开,但现在过去看,却发现所有的花非但都开过了,而且也都枯萎了。” “朱阳花粉与寄魂草香相遇,便会激发出人体的渴血症。参加宴席的贵族们今日都在开明神宫摄入了寄魂草香,药性未解,又吸入朱阳花粉,这才会狂性大发。而奴隶与侍卫们因为未上过开明神宫,仅吸入花粉,并不会中毒。”姜洄娓娓解释道,她抬起头,露出戴着面纱的面孔,“臣女因前几日在苏府赴宴,染了风寒咳疾,担心感染了旁人,这才戴上面纱,不想侥幸避开了朱阳花粉,这才没有中毒。” 帝烨听完这席话,终于明白了怎么一回事,但随之而来的却是更多的疑问。 姜洄俯首答道:“想促使花草迅速生长,方法有许多,臣女还需要时间去查验,请陛下准许臣女协助鉴妖司彻查妖族入侵之案!” 她自然早已知道这一切是为何,背后真凶又是谁,但诱饵不能一次抛完,她只能展示自己的长处,才能顺理成章地进入鉴妖司,得到更多的权力。 姜洄闻言,心中一喜——这一切与当年祁桓所得相差无几,甚至尤有甚之,比如这枚鹤符。与虎符可调兵相似,鹤符亦是调令之符,是鉴妖司独有的令符,可调遣三品之下的异士。 姜洄立即俯首谢恩。 有帝烨这一句认可,姜洄目无礼法这类话,便没有人敢再乱说了。 不过再一想,他的女儿嘛,怎么样出众都是理所当然的! 帝烨转头看苏淮瑛,脸色就冷淡许多了。“夜宴台是由你率神火营巡查守卫,朱阳花出现异常,你没有第一时刻察觉通报,难辞其咎,即日起停职查办。” 姜洄嘱托高襄王,让烈风营的侍卫把祁桓带去疗伤。高襄王亲眼目睹他为了救姜洄而奋不顾身,自然也是尽心竭力救治。 夜宴台上昏迷受伤的贵族都被各家带回医治,死亡人数也清点完毕,共计六十三人,比姜洄记忆中的数字少了一百多人,这是因为她及时出声提醒,让一部分人提前解了毒性。 “郡主。”一个温和的男声自身后传来。 看到姜洄时,他目光凝滞了一瞬,姜洄抬手摸了一下,这才意识到自己的面纱已经摘下来了。 旁人说来或许显得轻浮孟浪,但从晏勋口中听到,却让人心生欢喜。 “还没来得及多谢郡主救命之恩。”晏勋行了一礼。 本来带着祁桓就是打算用他的血去救帝烨,一来他不会拒绝,二来他就近方便,三来他也活该应有此报。但是既然晏勋都已经割了一刀了,一时半会也止不住,干脆多接一小碗也不算过分。 晏勋笑着问道:“郡主深夜未归,是在查朱阳花开的原因吗?” 晏勋看着姜洄手中的利器,手臂上的伤口便又隐隐作痛。 晏勋也蹲了下来,皱着眉道:“这好像是什么虫子?” 她了解祁桓的点点滴滴,自然也知道这一场夜宴台妖袭的所有细节。导致朱阳花提前开放的原因,便是花灯蝶翼上的黑纹。很少有人知道,那些黑纹其实是夏枯蝶的虫卵。 “世子也知道?”姜洄抬眸扫了他一眼,“夏枯蝶之所以取名夏枯,是因为这种蝴蝶会在盛夏之时自燃而死,犹如枯萎的花。成熟期的雌蝶会在雄蝶的蝶翼产卵,这种虫卵极小极黑,紧紧黏在蝶翼之上,旁人看上去便觉得是‘福’字斑纹。夏枯蝶的虫卵会吸收炎阳灵气,到了盛夏之时,阳气到了极致,雄蝶双翼承受不住这等热量,便会自燃。而陛下与诸侯喜爱福蝶的寓意,便令异士捕杀成年雄蝶,取其蝶翼作为祭品。” 姜洄解释道: 晏勋的目光看向身旁的玉带河,若有所悟道:“丰沮玉门,有足够的灵气,而花灯炎火,给了足够的热量,于是它们活过来了,是吗?” 晏勋轻轻颔首,赞赏道:“方才听说,郡主师从南荒贤者徐恕,果然博学多闻。” 姜洄能够这么快便知晓这一切,只是因为提前便知道了。 晏勋眺望远方,说道:“凡走过必留痕迹,往下不易查,往上应该还是有迹可循。” 晏勋笑了下:“先前说了,是为了向郡主道谢。如今既已谢过,也该走了。” 回京的马车都在山下候着,姜洄和晏勋一路同行,走到山脚时便看到两辆马车在等着。 “世子。”姜洄忽然想起一事,叫住了他。 “方才事急从权,割伤了你的手臂,这药是徐恕给的药方调配,你每日早晚上药,三日便能愈合。” 见晏勋离开,姜洄才上了马车,刚撩起车帘,便看到倚在一旁的祁桓。 姜洄心里咯噔了一下,莫名有种晚归的妻子被丈夫抓包审问的错觉。 祁桓说道:“我是郡主的奴隶,自然是要和郡主在一起,随行伺候。高襄王开恩,见我身受重伤,特许我与郡主共乘一车。若是郡主不愿,我即刻便下车。” 姜洄下意识便去拉他,偏巧马车碾过石子,颠簸了一下,祁桓没有站稳,被姜洄一拉,便身不由己地向她倒去,压在了一具软玉温香之上。 刚包扎好的伤口,又开始渗血了。 祁桓粗重的喘息声伴随着灼热的呼吸拂在姜洄面上,让她脸上越发滚烫起来,但她也不敢太用力去推祁桓,生怕加重了他的伤势,只能手足无措地任他压着自己,两具身体贴得严丝合缝,甚至伴随着马车的颠簸而有了暧昧的摩擦。 她咬着唇,脸上红得快滴出血来,硬着头皮费力将祁桓扶起来。 他不过装得若无其事,这伤险些要了他的命,只是烈风营中救命的药极多,高襄王对救了宝贝女儿的奴隶也是在所不惜地用药,又教了他一套吐纳之法,这才抢了一条命回来。 姜洄暗自叹气,又找出两颗灵丹来喂他服下,帮他按穴止血。 祁桓调息许久,终于脸色稍缓,呼吸也平稳了下来。他微微睁开眼,低头看了一眼的伤,自嘲道:“似乎一直在浪费高襄王府的灵药和衣服。” 祁桓看向姜洄:“我是你的奴隶,为你做什么都是应该的,为何要提醒你?” 祁桓似乎觉得很奇怪:“我为何要救陛下?” 祁桓轻笑了一下:“我说过,我是你的奴隶,只是你的,旁人如何,与我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