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祁桓不好开口直接问,不过夙游正好是个碎嘴的。 祁桓回想那一夜的经历,觉得自己应该没有做错什么,至少回府之后郡主神色还是和善的。 那天从梦中醒来,想起听到的最后一句话,她浑身血液都沸腾了一来,一把邪火从脚底烧到了天灵盖。她冲动之下衣服都没穿就冲出去打算杀了祁桓。 ——杀了这个祁桓,于事无补。 ——十六岁的自己真的这么蠢吗? 无数念头在脑海中交织。嗯,也没有那么冷静。 圆房? 她恨不得再回到梦中去揍那个十六岁的自己。 算了,命都可以不要了,还要清白做什么。 早膳后,还在丰沮玉门的高襄王让亲信送回来一卷正道修行之法,让她交给祁桓。 她怕自己看到祁桓就忍不住又动了杀心。 “这东西哪来的,还不赶快弄走,可别脏了王爷郡主的眼!” 只见马车旁站了两个侍卫,其中一人手上提着个白色的物事,似乎还会动。 两个侍卫吓了一跳,急忙转过身来行礼。 姜洄这才看清侍卫手上拿的是什么,竟是一只长着白色毛发的幼兽。 侍卫犹豫了一下,双手捧着上前,口中说道:“不知是哪里的野猫竟在王府下了崽,定是奴婢们洒扫疏忽了。” 她将那只幼猫接过,小心翼翼地捧在掌心。小猫看起来应该初生不久,估摸三两个月大小,身上长满细软的白毛,无一丝杂质,一双琥珀色的眼睛恹恹地无精打采,耳朵尖尖小小的耷拉下来,发出细细的悲鸣。 “看起来好像很久没吃过东西了。”姜洄轻轻抚摸了一下它柔软的皮毛,叹息了一声,“不知道是被遗弃了,还是它的母亲出了什么意外。” “可怜的孩子。”姜洄垂下眼,轻叹道,“既然生在这里,也算是一场缘分,我来养着它吧。” 有了只小猫照看,对祁桓的怒火也像有了个出口,她心情也好了许多。 ——我是姜洄。 ——我也是。 她转头看向计时的滴漏,过了半刻钟,重叠的视野消失了,眼前又恢复了正常。 “日出,日落……”姜洄徐徐走向门外,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语,“昏晓之际,乃阴阳相生之时……” 日出之时,两个人都处于睡梦之中,便能在梦中相见。 这个时间,大约是半刻钟,正好是一次完整的日出日落时长。 “能改变吗……”姜洄幽幽一叹,她对自己目前的状况一知半解,原以为是自己回到了三年前,如今看来,三年前与三年后是两个独立的世界,独立的灵魂,就像同一片天下的白天与黑夜,她们看似相同,却又互不相关。 那复仇成功了呢…… 而另一个自己,恐怕也是这么想的。 “这就是祁桓告诉我的。”她说,“他带走阿父,是为了保护他,我与他成婚,是因为我们相爱。” “我也没信,但是我假装信了。接下来该怎么办?” “嗯……”“姜洄”点点头,迟疑了片刻,说道,“你知道我们怎么换回来吗?” 三年的遭遇让自己性情有了极大变化,但终究是同一个人,很多想法都是相通的。 虽是不甘愿,但“姜洄”还是接受了这个说法。 她尝试过,同时看到两个画面会让她晕眩失衡,还不如只用一只眼去看。届时场面混乱,她不能让自己也出了意外。 姜洄神色冷了下来:“第一,我无法解释自己为何能预知, “第二,即便阻止了这个事件的发生,妖族也不会善罢甘休,他们会以其他方式侵犯,到时我也无法防范。” 她看着对面的自己,心中哂笑——原来十六岁的自己,有一双那么天真单纯的眼眸。 巫族虽人数不少,但神族亲自创造的巫圣仅有三人,被称为开明三圣。开明三圣高坐神宫,选出人族中有先天慧根之人为弟子,共计三千,传授巫术,行走八荒六合。这三千人便是最早的巫族。 一千多年前,武朝先祖子垚率领异士强攻开明神宫,才发现传说不老不死的开明三圣早已消失,甚至连拱卫神宫的四神兽都不见踪迹,这才确信八荒为神明所弃。 这一年因为是帝烨的六十之寿,帝烨郑重其事,率百官乃至一众贵族登山祭拜,同沐仙山灵气与先祖恩泽。 云上羲和殿,人间开明宫。 对一些年迈的公卿贵族来说,登三千阶几乎能要去半条命,但丰沮玉门不同他处,此地灵气丰沛,凝为霜华,即便是凡人在此居住也能身强体健。如今武朝凡人寿命均数不过三十,贵族也仅到五十之数,而历代帝王却常寿达七八十,便是因为时常在丰沮玉门吐纳灵气。 姜洄身着玄衣纁裳,华贵而肃穆,神色恭谨地站在队列之中,跟随众人登山祭拜。 姜洄忽地感觉眼前一花,甚至有神魂出窍的玄妙之感。 姜洄的脚步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但并没有慢下脚步。 此刻她们一人在登山,晨风料峭。 但因日出之时阴阳相生,灵魂相融,她们拥有了对方的感受,甚至能在脑海中听到对方的心声。 “今日凶险,你一定要多加小心。”那个声音又道。 天边像鸦青色的丝绸,被火星烫出了一道口子,金光顺势将裂缝撕开,自东向西地洒落人间。开明神宫高耸入云的飞檐如同烛火的灯芯,率先被旭日点亮,随即将更多的光芒倾泻而下。天上金光如被神明掀倒的琼浆玉液,顺着三千仙阶流入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