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的很慢,像还是在犹豫,花锦轻声说:“皇后娘娘的时日不多了。” 她会痛骂,骂他抢走了沈焰的一切,说她不该生下他,当初就该杀了他。 花锦只说:“若你不想,我去也好。” 花锦:“难不成她还能从病榻上爬起来揍我?你放心,我去就好。” 皇后卧病在床,瘦骨嶙嶙,也难怪白蓉见过皇后病容就吓成那样。回想起严厉的皇后,只觉面前的人陌生。 母子二人早就撕破脸,哪儿还有温情可言,皇后费力地睁着眼,视线落在了花锦身上,宫中的消息,陛下早就不许她听了。 皇后望着花锦,她已经没有力气了,也知道自己时日不多,只是格外想见沈昭一眼。 皇后:“你什么都有了,放,放过你弟弟。” 她真是多此一举。压根不用她央求什么,陛下早为沈焰找好了退路,就连沈昭,都本着良心没有痛下杀手。 沈昭眉心一跳,他起身:“天色不早了,母后歇息吧。” 她一辈子都记挂这个。 花锦看着皇后失魂落魄的模样,一时间愣在原地,忘了迈腿。 皇后轻唤了一声,嘴唇嗫嚅两下,还是什么都没说,她躺了回去,不再言语。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花锦知道皇后是有一瞬后悔了的,但她还是决定带着恨死去。 她是该痛恨皇后,毕竟她上一世许多灾难是皇后推来的。 皇后这一生为陛下痴狂,无法恨陛下,就恨在了沈昭身上,也不知她有没有悔恨。 她早厌倦了端庄的外壳,那日撕下陛下的假面目,痛斥他的虚情假意,看他气急败坏,她心中终于生出了一丝快意。 他无法面对薄怒的妻子,只好助纣为虐,妻子对沈昭狠三分,他就松一口气。 皇后想,或许她是真的要死了,脑海中不断浮现这几个字,所以才迫不及待见沈昭一面。 “我没错。” 若不是忽然有孕,怀了他,陛下怎么会遇上言淑妃,哪怕再晚几年,待她坐稳皇后的位子,能够平静看淡夫君身边的女人,或许一切都会好些。 她五脏六腑都疼,这几日婢女端来的药格外苦涩,她猜到是陛下默许了什么。 天下动荡,陛下那时身份低微,比沈昭还不如,阿爹不许她嫁给没有前途的皇子。 她是个毒妇,应该遭唾弃。 可他太忙了,忙着与言淑妃寻欢作乐,忙着天下。 “我没错。” 皇后已故, 次日闻丧,文武百官素衣服丧三日。举国祭祀一百天,为官者百日内不许嫁娶。 宫中禁乐声。 她死了,就仅仅是死了, 她的恨意与执着, 不会给除了她以外的任何人带来痛苦。 陛下:“这些时日辛苦你了,待明日,朕就会下旨。” 他吃了这么多苦,为了坐稳位子,不惜喝下伤身折寿的毒药,不惜付出性命,如今只待沈焰离京,他还有什么不开心的? 沈昭这几日忙碌,没胃口用膳,天一亮就离府,夜深了才失魂落魄的回来。他怕吵醒睡梦中的妻子,蹑手蹑脚躺在她身侧,就静静地等着天亮。 她轻唤一声,沈昭的魂才被拽了回来,他掀开衾被,揽着人的腰,闻着熟悉的气息,才堪堪睡着。 花锦为了拖时间,又服用了一颗药丸,赵太医摸着脉象,总算松了口气。 服丧三日已过,沈昭本不用再穿素衣,但他好像忘了,花锦没有刻意提醒,叮嘱了仆婢也不要主动提及。 没人觉得沈昭有任何不同,他只是更沉默了些,更有威严,更适合东宫的位子。不冷不热还一句。如今他一个人说的口干舌燥,沈昭头都懒得抬。 祝绻强压着不适:“你到底为何变了一个人似的?难道是”要说沈昭的异常,是从皇后病故开始的。 帝王家不需要任何情分。 花锦猜得到祝绻在想什么,她直勾勾地看向攥着奏折的沈昭。 沈昭这才回过神来,他没有被揭穿的窘迫,扔下奏折,起身握着花锦的手:“祝绻说春景甚美,窈窈,你想不想去看看?” 沈昭:“上香?” 寒山寺。 城中如此多灵验的寺庙,她不求,偏偏要跑去山中求那一炷香。 沈昭还是应下了。 他们夫妻已经很久没有分房了,隔着几间房,二人都干瞪着眼。 从前与太子交好的朝臣都争先恐后向沈昭示好,沈昭来者不拒,丝毫不提及曾经被他们为难的事。 花锦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她重生回来,看着花瑟自食恶果,花府衰落,复仇的火焰一步步被浇灭,心中也生出过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