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赵太医眼下乌青,沈昭应下,还不忘丢下一句:“不要再出任何差错了。” 花锦在榻上干瞪眼,她的魂早被拽走了,添云轻唤了她几声,见她眉眼间尽是茫然,好笑道:“这不正如了您的愿?” “怕什么?” 几日不见,沈昭好像瘦了些,身上尽显雍容华贵的黑衣带着几分寒意。兴许是在宫中待的时日多了,眼神愈发寒冷。 沈昭是不知从何说起,花锦是心虚不敢说,她看着沈昭不知所措的模样,思虑片刻,先发制人问:“殿下怎么回来了?” 沈昭一只手背在身后,走上前几步,没有掀开薄纱:“被宫中的琐事绊住了脚,也写了许多信给你。”他没问为何不回信,脑中乱作一团。 沈昭应下:“好。” 沈昭应下。 见他无措模样,花锦也大抵猜到他这几日不是在躲,是真的被绊住了脚,但她垂眸,咽下心中的疑问。 她从前想不通,为何阿爹抬进门的侍妾都盼着有孕,付出许多代价调养身子,只为换阿爹一阵短暂关怀。 沈昭静默片刻,见花锦冷淡丢下一句:“我要睡了,殿下走吧。”她翻身过去,彻底不想跟他说话了。 花锦背对着他,心里又在打鼓,她还是不能让沈昭陷入愧疚,否则他若是执着不留这胎,她吃的那药就瞒不住了。 两个人近在咫尺,相对无言,心却隔了很远。 花锦合上眼,却迟迟听不到沈昭离开的声音,她是真的困倦了,心中的算盘也拨不动了,沉沉睡过了过去。 第二日,花锦午后才动身,清熙郡主早在芙蓉阁等着她。 花锦扯起嘴角:“早就约着我来,有什么事相商?” 似乎还是觉得很稀奇,清熙郡主盯着她的肚子,叹道:“我从前还以为,燕王殿下会终生孤寡,无论我做什么,他都不为所动。今日不提他也罢,我险些因为他被阿爹揍死” 清熙郡主:“窈窈,待我再归京,不知这京中又要变多大的样,你多保重,我常写信给你,年年也会遣人送来给孩子的礼物。” 二人又闲谈了许多事,清熙郡主随口一提:“你阿爹再过两日就要离京了,他们可有再找过你?” 清熙郡主:“你兄长去求了陛下,留在了刘将军的黑甲军中,虽然能留在京中,但终归不是什么好去处。” 花信想做什么名堂出来,并不容易,丢命倒是简单。 自从他上回来求过花锦去见上官夫人,花锦冷淡拒绝以后,花信就再也没来过,花府乱作一团,他自顾不暇。 “她若是想起我,只想起我气她了,该如何是好?”清熙郡主是很愿意离京的,但阿娘不能一起走,她留了牵绊在这里,所以优柔寡断,伤春悲秋好几日。 花锦知道她苦心,并不怪罪,笑道:“你阿娘待你是极好的,她若是知道你这么想,也要舍不得你离京了。” 待出了芙蓉阁,花锦坐在轿中,轻声问添云:“他们何时离京?” 花瑟已经随着李昶沼走了,路途艰难遥远,有许多罪要受。百里侯的人来花府接她的时候,她死活不肯走,闹着要见上官夫人,但上官夫人躺在榻上奄奄一息,根本顾不上她。 他喜欢站在这里。 那时身边的仆婢都为身在花府做奴荣幸,身后是辛劳的阿娘,他只要一回头,准能看到阿娘眉眼带笑瞧着他,问他又在想什么鬼点子。 阿爹年事已高,此行离京,恐怕这辈子都不会再回来了。花家便这样衰落了。 他不知道什么路才是对的,但这一条,总比眼下的所有路都有盼头。 天未亮 上官夫人吹不得寒风,早早上了马车, 家中仆婢打点妥当,花信一直跟着走到城外,也有许多友人来送行, 花忠下马, 一一谢过。 不过都是些糙汉,与花忠一起出生入死过, 情义深重。时辰尚早, 女娘不宜抛头露面, 偶然有马车, 坐的还是近来病重的友人。 上官夫人随夫君上京时, 马车中坐着她的一双儿女。儿子顽皮, 总是逗女儿生气, 夫君听到女儿哭闹声,就掀开帘子, 将儿子抓下去骑马吹凉风。 那日的风明明比今日烈的多,她心里满当当的,并不觉得寒凉。 花信一改昔日逍遥模样,他披着大氅,高瘦结实,立在窗前,足以为阿娘挡去寒风。他不再哭啼,心中悲凉,生了几根白发。 她老了,再也折腾不动。劝说未果,夫君又欣赏花信的决定,她不求荣华,只想安稳度过晚年,可她拗不过命运。 她问完,自己都觉得可笑,轻轻摇头,不想再让花信难过,强撑着笑嘱咐了几句,这才惨白着脸放下帘子。 清熙郡主说,怕她会后悔。沈昭也怕,所以一大早就问她,今日晨起要不要来看看。城门不是谁人都能上,沈昭陪着,才让她上来瞧着。 沈昭:“若你不想,我去也好。” 花锦遥望那一行人离开。她并不觉得后悔,她早已不欠花府,不欠任何人。 花锦已经很久没有回想起上一世的时光了,她敛眸,丢掉心中的烦闷,轻呼一口气:“走吧。” 花锦:“若是因我有孕,殿下想宽慰我,找不到什么法子,那就不必了,谢过殿下。我与花府早已无任何瓜葛,他们不是我的亲眷。” 可是,即使有孕,她会被一个孩子桎梏在京城吗? 沈昭向花锦走去的几步中,闪过很多念头,最后只剩下愧怍。他近来被琐事烦扰,总爱胡思乱想,竟然这样猜忌她。 花锦回头去瞧,只见花信骑马立在她的不远处,她看不清花信的面容,但看他耷拉着肩,料想心情不会很好。 暗卫没摸清楚状况,还以为是刺客,从马车后闪身出来,提着剑,不费吹灰之力擒拿住了花信。 “且慢。” 他猜不到花锦对亲眷的想法,所以从来不主动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