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在私塾的学童缠着段漫染:“听说先生是从临安来的,临安有什么好吃的吗?”“小馋鬼。”段漫染笑着点了点问话的孩子额头,她想了想,“临安的确有很多美食,有鹌鹑羹,莲花鸭签,荔枝鱼,鹅鸭排蒸……”她说的,都是些市井间的美味。一众小孩子听得咽口水,又抢着有话要问她:“先生从临安到鲤城,是坐马车还是坐船来的?”不等段漫染回答,另一个孩子答道:“肯定是坐船,我爹爹到临安贩货过,坐的就是船。”“你爹爹那是做生意,先生又不是!”段漫染但笑不语,看着他们像一群小鸭子叽叽喳喳地吵来吵去。这时,不知是谁问了句:“先生在临安,见过林重亭吗?”冷不丁听到林重亭三字,段漫染一愣:“你知道她?”“嗯。”小女孩郑重其事地点点头,“我听兄长提起过,他说林重亭就是一个乱臣枣子,迟早会遭到报应。”乱臣枣子……段漫染嗤一声笑出来:“是乱臣贼子,不是你吃的那个枣子。”段漫染对小女孩的话并不意外,也很难会气恼。她和林重亭隐姓埋名,这么多年,难免会听到坊间关于她的评价。对大多数百姓而言,只要自己日子过得好,当权者是谁,关系并不大。但也有不少儒家书生,始终认为林重亭摄政,名不正言不顺,就算后来退位,也是心虚的表现。像她这样的乱臣贼子,就应该被打入天牢,以儆效尤。这小女孩的兄长,想来也是这些书生中一员。段漫染真是哭笑不得,她点头道:“的确是……见过。”小女孩惊叹一声:“那她是不是真的像兄长说的那样,长得丑陋不堪,十分残暴?”四周议论纷纷:“那肯定是了,坏人都是长得很丑的。”“你没看过戏台上的坏人,都是怪模样。”一群孩子越说越起劲,已经有人哼哼哈哈地比划起来,想象着自己将来若是见了这位乱臣枣子,要怎么心狠手辣地了结对方。段漫染清了清嗓子:“我见过的林重亭……岂止是丑陋不堪。”孩童们收了声,皆等着她说下去。段漫染压低了嗓音:“她生得和旁人大不一样,寻常人都是两只眼睛一张嘴,林重亭却有六只眼睛三张嘴,你们知道为什么吗?”她神色神神秘秘,话里话外都透着诡异的气息。“为……为什么?”问话的孩子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因为她呀……生得三头六臂,凶神恶煞,而且林重亭是不吃五谷杂粮的,她专吃的——”段漫染顿了顿,陡然提高嗓音,“就是你们这样细皮嫩肉的小孩!”说时迟那时快,她伸手朝离得最近的小孩抓去。“啊——”孩童中一声惊叫,惊恐万分地作鸟兽状散开。段漫染笑得乐不可支,就像一群小鸡里的老鹰,追赶着她们:“让我看看,把哪个小孩抓去给林重亭吃的好?”她嘴上这样说着,却并没有逮住一个孩子。段漫染笑得有些腰酸,她乐不可支,站起身时,冷不丁瞧见门口一道身影。来人长身玉立,双臂抱于胸前,正斜倚着门盎然有兴致地盯着段漫染看。段漫染脸上的笑意,这一刻彻底僵住。她唇瓣嗫嚅:“夫……夫君?”林重亭来了有多久,应当没有听见自己方才诋毁她的那些话吧?段漫染心头暗自叫苦连天,视线都不敢与林重亭对视。直至林重亭出声,淡淡的嗓音:“吃饭了。”“哦。”段漫染忙点点头,示意孩子们尽快收拾回家后,跟上了林重亭转身离开的步伐。午饭照例是三菜一汤,清蒸鲫鱼,豆腐蛤蜊汤,炒菜心,和一碟开胃小菜。都是林重亭亲手做的。本来二人早已雇了位厨娘,谁知这位厨娘的孙儿媳妇前日早产,便回家照顾孙儿媳和重孙去了。合适的厨娘一时找不着,林重亭便亲手揽过做饭的活儿。段漫染做贼心虚,摒弃了往日寝不语食不言的规矩,一顿饭夸个不停:“这鱼是怎么蒸的,既然能这般嫩,真是难为夫君了。”“还有这菜心,约莫是刚摘下来的吧,都能尝到露水的清新。”“好鲜的汤……”林重亭抿唇,眼底漾着笑意:“是吗,那免免多吃些,毕竟讲学辛苦了。”段漫染估摸着她应是没听见先前那些话,松了口气。第110章 番外春日暖风曛曛, 叫人昏昏欲睡。午膳过后,段漫染并没有如往日般歇息, 而是支起花窗,在面向窗外的书桌旁坐下,取出信纸来。许久未给小皇帝哦不……已经是圣上的皇帝写信,她总觉得自己像欠下了什么。她拿起笔,先写下四个字:圣上见安。之后便是自己最近在鲤城的见闻,碰到了什么有趣的事,遇见了些什么人,又问候小皇帝的近况。最后又说听闻鲤城的花市热闹,决定去逛一逛。其实, 段漫染每封信上,看似说的寻常事,也有自己的小心思。譬如前年途经岭南,她在信上写起自己随茶女进山采茶的趣事,却也不忘在信上不着痕迹地提起茶农辛苦。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