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茶, 炒茶, 晒茶, 一道道工序下来, 几乎已让人脱了一层皮。而衙门里的官员什么都不必做,只需在茶叶卖出后,收取不菲的税银。就算如此, 茶业已算是利润颇高的行业, 但倘若换成种田务农,真正落到农户手中的铜钱又能有几何?两月后, 段漫染听说当今圣上仁慈, 明年春天将减少对农户的征粮。段漫染欣慰之余, 也清楚小皇帝不过是想看一看家信,而自己总是好为人师,试图在信上教对方些什么,着实是扫人兴趣。但对方是九五之尊,倘若不时刻小心提点着,一旦有丝毫行差步错,对百姓而言都是覆灭之灾。是以,每每写信时,她一面唾弃自己,一面故态复萌。一封信洋洋洒洒,足足用了两张纸才写完。段漫染放下笔,揉了揉有些发酸的手腕。忽然间,书桌前落下一片阴影。段漫染抬起头,只见林重亭不知何时已站在桌边。她一手撑在桌沿,稍稍俯下身,唇角微勾道:“写好了?”段漫染心头咯噔一声。果不其然,下一秒林重亭慢悠悠道:“免免既然写完信,那总有时间解释一下,今日你说的那番话,可算得上是污蔑?”“呵,呵呵……”段漫染干笑,“夫君说的什么,免免怎么听不懂,我好像困了……”说话间,她起身便伺机要逃,却被对方手疾眼快地擒住了手腕。林重亭偏了下头:“凶神恶煞,三头六臂,夜里还会吃小孩儿?”果然……这是秋后算账来了。段漫染心中暗自叫苦,磕磕绊绊地解释:“我……我不过是吓唬小孩子,做不得真的……”她绞尽脑汁想着要怎么应付过去,一张脸不觉皱得跟包子一样。这般模样,哪里像是成婚多年的人,而是一如十六岁的天真。林重亭不觉抿唇,指腹顺势抚上她的脸:“免免慌什么,为夫不过是想解释一下,小孩子虽细皮嫩肉,但我并不喜欢吃——”要吃,也该吃她这样又香又软的美人才对。林重亭忽地倾身过来,咬住段漫染腮边软肉。段漫染惊呼一声,来不及说什么,已被堵住了唇。二人用膳后皆漱过口,唇齿间俱是淡淡的清新薄荷香。林重亭对此却不满意,她得寸进尺,舌尖更深入几分,意图品到更多属于段漫染的气息。段漫染无力招架,已被亲得软下了腰。“唔……”她仰着头,只觉揽在腰间的手又收紧了几分。余光瞥见窗外飞花,段漫染终于找回一丝理智,她趁着换息的片刻道:“别……别在这里……”窗户还开着呢,若是叫人瞧见,那名声还要不要了?林重亭会意轻笑,将她拦腰抱起,大步踏入帐中。窗外檐下铜铃玎珰作响,片片粉花被风卷入窗,落在书桌上不曾落字的雪白纸笺上。段漫染原以为,贪欢本是少年人的事。但随着年岁渐长,她方才意识到,此事与年纪无关,而是如同酿造蜜酒般,酒香与蜜香一日日混合,酿得愈久,更能品出不同的滋味。总归是……叫人飘飘欲仙,忘记了今夕何夕。日影一点点拉长,帐中花香混合着难以言喻的沉靡,一点点酝酿膨胀着,将两人一并浸入其中。终于,天边乌金泛起,帐中探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来。眼下没有仆从服侍,备水洗沐这种事,也是林重亭亲自效劳。段漫染泡在热水中,累得上下眼皮打架。她拿水洗了把脸,提起精神来:“不知花市到了夜里可还开着?”“此地向来夜市繁荣,想必花市亦是如此。”林重亭嗓音低哑,“只不过……免免还有力气出门?”……放在从前,娇滴滴的段漫染定是没有的。但这些年行走四方,她的体力早已充沛了数倍。话虽如此,洗沐过后,段漫染还是小睡了一会儿,直到天黑后,林重亭唤醒她,两人这才携手出门。鲤城百姓以经商居多,不分白天夜里,都有许多店铺开张。沿街灯火如昼,等到了花市,更是犹如一座不夜城。无数种鲜花,高高低低地摆放在货架上,有水仙花,梅花,桃李花……这么多不应季的花,也不知道花农是怎么培育出来的。段漫染似误入繁华仙境的凡夫俗子,惊奇地睁大眼,左看看右看看。忽然间,她的脚步在一处摊子前停下来。只见货架上的陶盆中,有一株不过几尺高的小树,树枝纤细,枝头开着鹅黄色的绒花,花朵椭圆如蛋形。虽闻不到花香,但每一盏花,就像是发着光的小太阳,让人看着就觉得温暖。卖花的小贩见状,忙热情招揽道:“这是结香花,这个季节栽种正好,好养活得很呢,客人买一树回去吧。”“从前我和小杏住的院子里,也栽着这样一树花,只是并不知它名字。”段漫染道,“原来此花名为结香。”花贩顺着她的话道:“客人有所不知,这结香花的寓意可大着呢,要是一对有情人在花枝上打一对结,就意味着喜结连枝,您和夫君这样的神仙眷侣,买一树正合适。”段漫染被说得心动,不等她开口,身旁林重亭已掏出了银钱:“这花,我们买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