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始至终, 两人没有多说半个字,就像木头雕成的般死气沉沉。但由她们伺候,总比面对阴晴不定的林重亭好。然而段漫染刚在床边坐稳,雪叶又开口:“世子妃稍事休息,等世子忙完公务后就来陪您。”段漫染心头那丝侥幸被无情戳破。她唇角勾起一丝自嘲的笑——都到了这种时候, 她竟然还痴心妄想林重亭能放过自己。少女侧头看向窗外, 大年初一的夜里, 建在官道旁的驿站却一如既往的冷清, 不似寻常人家的热闹喧嚣。眼下除了睡觉,段漫染想不到还有什么事可以做。任雪叶接过手炉,段漫染脱下披在外头的狐裘, 躺进了被窝里。许是白日里受到惊吓, 又乘坐整日的马车,原本紧绷着的她闭上眼, 竟慢慢睡着了过去……也不知睡了有多久, 睡梦当中的段漫染觉得自己像被一道冰冷的视线缠住。她猛地睁开眼, 便撞入一双漆黑眼眸当中。玄衣少年坐在床畔,朝段漫染脸颊伸出的手堪堪停在半空中。也就是在那一刹,林重亭看见少女眼中一闪而过的慌乱和戒备。林重亭不必再放轻动作,索性无所顾忌地倾身,指腹摩挲她的脸颊:“昨日是除夕,按照往年的规矩,我本该给送免免一份新年礼。”少年声音好听,如冷玉相击,配上她平静的表情,就好像什么都不曾发生过。段漫染咬住齿边软肉,不知该如何回应。幸而林重亭似也不在乎她的反应,接着出声:“只不过这一路上赶得急,来不及准备,只有被你花出去的那枚金钿——”伴随着她的话音,段漫染听见一声叮铃脆响。林重亭白玉般骨节分明的指间,虚握着一条金链,只见细细的金链上头,挂着几朵珍珠大小的铃铛。段漫染陡然明白过来——先前被自己铰碎用出去的那枚金钿,落到林重亭手上,又被她重新融成手链。不,不是手链……林重亭已掀开被子,慢条斯理地握住少女裙摆下纤细的脚踝:“免免这回莫要再将它弄丢,否则……”让人不寒而栗的威胁,从她口里说出来,竟莫名似亲昵的情话。说话间,缀着铃铛的金链已系在脚踝处,贴着肌肤传来丝丝寒意。段漫染不安地瑟缩了下,金铃霎时清脆作响。不等她说什么,林重亭握着她雪白的脚踝,蓦地俯下身,吻上少女软嫩的脚背。林重亭指尖冰冷,落下的吻却又是那般炙热,段漫染如同被烫到般想要挣开,反而被她握紧了脚踝。细碎的吻沿着脚背,一点点向上。少女揪紧身下被单,绝望地闭上眼……咻一声刺耳的响,窗外有什么轰然炸开。段漫染被这声动静冷不丁惊到,她睁开了眼。林重亭亦停下来,似想起什么:“昨夜免免不是想放鞭炮?我命人买了烟花爆竹来,专程放给你看。”说着,她将少女打横抱起来,坐到窗边的榻上,伸手推开了窗。这间屋子在驿站的二楼,从窗口望下去,正好能看见前院爆竹炸开,咻地一下窜上了天。不止是爆竹,还有各种款式的烟花,它们被点燃之后,几乎能照亮满院。火光银花,纵然段漫染无心欣赏,也不得不承认,的确是美不胜收。俄而一阵雪亮,为窗外落过雪的冰天雪地增添光辉,也照亮少女似总是不谙世事的纯真侧颜。林重亭自身后环着她的腰,目光从始至终没有落到窗外。流光溢彩的烟火,映出她眼眸中的困兽,无数个不得安眠的日夜,这只困兽被名为思念和怨忿的毒药逐渐滋养成庞然怪物,这一刻终于彻底爆发。察觉到林重亭在做什么,段漫染身躯僵住。知晓自己无法抗拒,她只能摇着头哀求:“不……不要在这儿……”“免免不必担心。”林重亭咬住她的耳垂,“没有人会看得见。”烟花砰地炸开,雪中落了一地的红,段漫染身躯猛地战栗,于刹那间已败下阵来,她浑身失了力,伏倒在林重亭怀中。窗外爆竹声不绝于耳,将旁的一切声息掩埋。只有两人能听见,悬在少女脚踝间的金铃,时而轻晃出声,时而猛烈作响,或紧或慢,彻夜不歇。……段漫染不记得这整夜的荒唐究竟是何时结束,只有次日醒来时,腰间的酸软提醒着自己——林重亭果真是如昨夜所言,要将这些时日失去的,加倍讨回来。她睁开眼,盯着床帐久久没有动作。直到房门被推开,熟悉的脚步走至床前,林重亭俯身看着她:“免免若是累了,用过午膳再睡也不迟。”段漫染没有应,她说起另一件事:“你答应过我,不会伤害小杏,现在总该让我见她一面。”少年眸中本就不达眼底的柔意,彻底冷却下去:“免免这是在和我谈条件?”段漫染抿唇,意识到自己这番话又惹恼了她。也对,她根本没有任何能够和林重亭谈判的筹码。林重亭冷声提醒:“免免莫要忘记,莫说是区区一个小丫鬟,便是整个段家,你的父兄也被捏在我掌心,你能够拿什么来和我谈条件?”记忆之中,这是林重亭头回如此直截了当地威胁自己。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