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湘盈回了谢府,对于柳府的打探,她一律不回应,专心地照顾娄氏,处理二房的事。 孙嬷嬷抬手擦掉老夫人嘴边的药渍,“太太日日来照顾,叁爷虽然公务繁忙,但东西没一日落下过,老奴都看在眼里了。” 常常是柳湘盈前脚刚走,谢远岫后脚来,陪着娄氏说两句话,身上还有些许风尘,一看便是下了值匆匆赶来,待会还要回衙门去。 天气渐凉后,娄氏精神不好,一场午觉睡上大半日也是常有的事。 谢远岫进门便觉得受不住,屋内热气腾腾,跟用文火炙烤一般,他卸下斗篷,瞟了眼屋内的两盆炭火,目光转到床边。 头顶是深青色的帐子,皆是暗沉沉的颜色,她微垂头,不抬头瞧他,专心致志地替娄氏暖手。 听到声儿,两道目光齐齐向他扫来,柳湘盈头也不抬,谢远岫径自在床尾坐下。 许久不见儿子,娄氏招了招手想多看看,谢远岫俯身更近些。 娄氏的目光在谢远岫脸上逡巡,神色关怀,“外头公务繁忙,看着清减了不少。” 娄氏想起来他偏南方的口味,心中了然。董娘子和况娘子都在晏学士府上,也不好讨要过来,更何况又有陆匀音的事在。 婆媳安好,宅内和顺,娄氏也不打算追究,毕竟二房大多数事情还需要盈娘打点,为了个下人,不值当。 话里话外难免牵扯到公务,都被谢远岫叁两句话岔开,说外头平和安定,母亲只管专心养病。 齐氏的死,亦经不起任何波澜。 娄氏:“辛苦了,还要顾着家里。” 娄氏目光扫过他眼下青黑,说:“也该有个人照顾你了。” 身侧又拥挤几分,呼吸间都有种被挤压的逼仄,呼吸都紧了叁分。 “不早了,谢家只有你还未成亲。”娄氏说,“你的几个兄弟都有孩子了。” 娄氏皱眉,“什么话,是孩子,什么这份那份的,不许乱说。” 这话他说过不止一次,娄氏从来没当过一回事儿,想想谢远宵,任谁瞧着心里都只有家里的正头娘子,照样也养了个外室。 娄氏想了想,说:“去吧,这些日子你也累了,早些回去休息。” 里外简直天壤之别,送到门廊下,柳湘盈就让孙嬷嬷先回去,自个儿揣着手炉了,身后绪兰和银环俩小丫头跟着。 一扭头,谢远岫也已经出来了,披着鸦青色的斗篷,站在还未掌灯的廊下,一眼看过去只有依稀轮廓,吓得孙嬷嬷一惊。 谢远岫走到孙嬷嬷身边,说:“已经派人为嬷嬷安排好了,屋子就在您家乡,毗邻大街,闹中取静,您也方便。” 谢远岫:“您的奴籍也已经消了,户籍安排至您的家乡,届时会安排您安全回乡。” 娄氏自顾不暇,没了谢远宵,连柳湘盈都顾不住,之后又能顾得了谁。 她不是没想过就此打住,可大宅院里的腌臜数都数不清,上一代是,这一代也是,代代如此,没有她也会有别人。 回到房中,孙嬷嬷以为娄氏已经睡了,正打算替她灭灯,刚俯下身,床上的人直挺挺躺着,眼睛睁开,一动不动地望着床顶。 她盯着娄氏的样子,只觉得汗毛倒立,她干咽一下,再开口,声音藏着不让人察觉的抖,“您醒着?可是有什么不舒服的?” 孙嬷嬷僵硬地动了动唇角,“上次叁爷也这么说,您忘了。” “后面还有日子可过呢,”孙嬷嬷吹灯,在一旁的小塌上睡下,“有四太太和叁爷照顾着,您就放宽心吧。” 孙嬷嬷刚有的睡意瞬间烟消云散,心惊肉跳往床上看,黑漆漆的一团中逐渐传出轻微的鼾声,她才略定了定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