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微上车坐好,并拢双腿往里收,顺手提起衣摆盖住洁白光润的膝盖,抬脸问:“爸妈到底为什么要离婚?资产准备怎么分割?已经谈好了吗?需要我做些什么?需要多长时间?” 她不关心自己,也不关心别人,只在意将要到手的钱。 那个纯真柔软的小女孩去哪了? 多的字半个没有,谢谢二字从没见过,逢年过节的问候,想都不要想。 如果不是催她回来分家产,恐怕一辈子都见不到她。 “公司现在经营得怎么样了?”她问。 他眸中光彩黯淡下去,冷着脸不答话,俯身拉过安全带给她扣好,一掌拍上车门。 若有若无的香味靠近,松雪的苦涩,玫瑰的甜香,交缠,渗透,又被冬日的风吹散。 她关上窗,“我不和你争,我只要钱,不要公司。” 郁诚长相俊美,轮廓比少年时期坚毅锋利,更成熟冷漠,显得很不好接近,说起话来也更呛人。 很像是一句玩笑话,用来调节紧张气氛,缓和关系。 郁诚脸色发白,肩膀手臂的肌肉似乎紧绷起来,视线始终看向前方,像是没听到她的话,又像是酝酿措辞要给她致命一击。 宾利轿车行驶稳健,车窗紧闭,暖气充足,车内淡雅香味萦绕。 景致快速闪过,像时光的闪回,沿湖一段很美的林荫小道,树梢落了叶,光秃秃的,但每到年底会挂上成串的红灯笼。 那年除夕,兄妹俩还一起在湖畔放烟花。 他腕上戴一块薄款金表,手背白皙指节修长,搭在方向盘上,握紧了又松开,几个反复,终于说:“抱歉。” 她转回头。 很小的时候,美微总是哥哥哥哥的叫,一天到晚魔音绕梁,跟在他身后做个小尾巴,他去哪,她也去哪,搅乱他和朋友聚会,打断他第一次约会,占满他所有的私人时间。 父母特意铸造一根金属教鞭,有弹性,可伸缩拉长,打在身上响亮疼痛,极具威慑力。只要妹妹有一点头痛脑热或调皮娇气,那教鞭就会落到哥哥身上,留下更为严重的青紫鞭痕。 她与哥哥,互为痛苦的根源。 那时她还不懂,什么叫做拖油瓶。 美微忽然打起寒颤,展开双臂抱紧自己。 轿车绕着鹿湖左转右转,不是回家的路。 “鹿湖饭店。” 他们不管她的生活和学业,毕业典礼也不曾出席,他们收紧了关怀和爱,但又为她留一丝活路,默许哥哥给钱她。 被放逐了那样久,为了钱跑回来,不知道父母要怎样对待她。 她不知道。 他心境不由柔软,勾起食指轻轻蹭了下她的耳垂,软软的,泛着红,还有些烫,像一簇小火苗,循着指尖烧进他心里,侧过头见她脸颊酡红,低声问:“怎么这么烫,感冒了?” 什么都容易忘,最想忘的却忘不掉。 她扯下毯子抖开,中间部分尽是白色斑点,竟然现在才发现,一阵恶心往上涌,捂嘴要吐。 这世上变态也太多了。 “我想回家。”她摇摇头,胡乱将毛毯团成一团塞到车座底下。 她要接,他不让。 他竟贪恋这样的交融,走近些,一只手探入她后腰,将人往胸前带,低下头,又给她喂水。 像回到很久以前,给怀中小人儿喂水喂饭,再看她唇角烂漫一个笑,脆生生喊哥哥,如同三月里微风拂面,蔷薇满园,叫人心花怒放乐此不疲。 “不要了。”她还是难受,抬起湿润润的眼睛看向他,“哥,我想先回家洗澡换身衣服。” 大概有六年了吧。 理智是他思维惯性。 “什么?”她不解。 这种东西,成年男人 “这是什么?”他咬紧牙质问。 “我不知道这是毯子?我问你这毯子上头是什么?” 人都相信眼见为实,认为耳听为虚。 郁诚纵横商场,早已练就金刚手段,自信这世上没人能骗过他,他额角青筋暴跳,五指攥紧那黑毯,精斑腥白,黑与白对比惨烈,他的手颤抖着,脚下也站不稳,想起她先前的话,声音压得极低,“做什么?回家洗澡?” 他仰起头哈哈笑出声,猛地扔掉那张肮脏的毯子,握住手臂将她拽下车,“你在外头都干些什么?” “那是谁的?我听你解释。”他一双眼血红,微微眯着,唇角勾起却没有笑意,他在等她撒谎,等她给一个合理的解释,他会愿意蒙蔽双眼去相信她。 不用心,她没有心,好好编一个谎话都不愿意。 “我说的就是实话。”她抿紧唇,再不作解释。 郁诚已认定这是结果,神情阴翳,沉默注视着她,眼神像两把刀子恨不得将她活剐,问:“那人是谁?” 他转过身,拧开那瓶水猛灌了几口,冷静下来,又回转身,语气无比凌厉,“我提醒你,找男人也要长脑子,什么样的男人会把脏东西弄在你衣服上。”他不等她答话,又鄙夷地笑了,“我没记错的话,你还有个小男友吧?你在外头乱搞,唐令知道吗?” 她的心一层层凉下来,挺直了脊梁,“我找不找男人,找什么样的男人,那都不是你应该关心的事,我是成年人,我知道对自己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