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软的指尖沾着冰凉的药膏,小心翼翼的触在他侧额的伤口上。 见此,小满倾身靠近,对着那道伤痕细呼着轻柔的丝丝凉气。 清冷的容颜偶有波动,给这冰雕似得人儿添了些人气。 撇去其作为,小满时常感叹,江家的血脉到底是受了老天怎样的偏宠,江廉年轻时在这皇都之中,也是数一数二的绝色天骄。其后人皆是精雕般的容颜。 如此说来,似乎从未听任何人提起过江廉这位不知所踪的妹妹。倒是对江誉清的父亲江昭迁甚有印象。 江誉清这般清冷的气韵,多少与他父亲有些相似。 或许并非出自于他的气韵,而是这身苍白于失了血色的体肤。 江誉清,时日无多了。 她顿了顿手上的动作,心绪间夹杂了些道不明的东西,在她反应过来时,才发现那是自己泛滥起的怜悯之心。 想到他当着众人之面为江家开脱的模样,小满冷静了不少。 能在他死前撬开他的嘴,将江家治罪,也算是他死得其所。 他浅语淡淡,询问起声。 “母亲过世前,给我留了一些首饰。那是她留给我仅有的遗物。本来舍不得卖去,但我别无他法。”她的语气中未有伤悲,仅有无奈寥寥。“我平日做工,攒了些钱,加之当卖首饰,再来预支了些工钱,刚好足够归还当时应急的借款。” 半晌,他再度启口:“便也不急这几日。那是你母亲的遗物,不如我帮你赎回,待以后你手头宽裕了,再还也不迟。” 可他知道,穷苦百姓家,一月的工钱不过才几钱。要攒够这十两,一年半载都是短的,三年五载也说不定。 她将药瓶一一盖好,撤离了他的身旁。江誉清只感到温香散去,一阵凉意涌上。 他的话很平淡,只似随言谈聊。 若她所言非假,她不过是寻常人家的女子。 着实不易。 她也毫不犹豫的接受了。 没想到,她为了归还他的钱银,日日待守寻觅他。 派人去尾随她的踪迹,所见她的父亲对她凶残至极,大庭广众之下当街便是又打又骂。 他的确会为此放软了心思。 一个稚童趴在窗台上,高声道。 “不许说!” 他嬉笑着:“不说可以,我要一串糖葫芦堵嘴巴!” 小满笑怒着,一副拿他没辙的模样。 “那你可要兑现诺言,不然我告诉你父亲!” “待日落,我送您回去吧。” “好。” 斜阳吐露出最后的余晖。 日夜交界时,万家灯火渐明,点缀满城。 隔着衣袖都能摸出他的手臂凸显着骨骼。与他并肩站在一起,才发觉他的身量应与江还晏无差,只是对比与江还晏的健壮体魄,他显得更为单薄了些。 相识以来,他的精神倒是与常人无异,未见虚退。单说于此真不像一个将死之人。 他的脚步渐止。 “前方便是江府,言姑娘送于此就好。” 小满骇然望向他的双眸。微光之下,依旧是涣散无聚。 她松开了他的臂,退身一步: 寻着她声音的方向,江誉清回过身来面对着她,持礼颔首。 雪衣翩然,如白鹤风雅。 直至他走入府宅之中,小满面上的惊异之色都未有退散。 思来相处种种。 那日,他领着她走入小亭,翩然落座,煮水斟茶,每一个动作都毫无差池。除了那双空洞的双眸,他伪装得滴水不漏。 或许,只是为了顺利入宫为帝侧。 如今,这个秘密已经被最不能知道的人知道了。 可这暂时的胜利也只能换得片刻歇喘。 她不能动。长线钓大鱼,她要等。 卸下防备,全盘托出。 小满对于自己的胜算毫无估计,但好在她现在所走的每一步都顺利得不可思议。只要能从江誉清身上掘出零星罪证,那便是对江家致命的一击。 他会死吧? 或,被她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