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誉清当街遭民众围堵讨伐,江家府门前聚集闹事者无数。 不知是何人掀起了这场风波,以此折损了江家清名。 江家即便翻盘名声也无法修复如曾。但这次骚动足以让他们谨慎几分。掩埋在更深处的溃口恐更难挖掘。 深庭尚静,片刻安宁。 脚步声穿廊而过。 随行在他身旁的护卫装扮者,微垂着首,掩声说着什么: “这几处的的掌柜,和她的共事,可都有究查清楚?” 轻稳的脚步逐渐放缓,忽而停滞。 “她在何处预支了工钱?” 江誉清颔首,继续正身前行。 “是。” 走过河池水廊,一座稍显威严气韵的庭阁显现眼前。 “家主。” 他的神情依旧肃厉不改,却比曾时虚弱了不少。薄唇泛着淡淡的青紫色,眸眼虚掩着,鼻息沉重。 “坐。” “此事,与徐家无关,于朝堂之人皆无关联。我虽怀疑是国辅执手,但思来他还不至于做出这般愚蠢之举。”江廉冷哼一笑,端起了一旁的茶盏。 “誉清,以你之意,该如何收尾?” “好。依你之言。” 江誉清早已察觉江廉的身体大不如前,这段时日极速衰弱,以至于他大多时间都在休养,无力分神。 若寻常时,江廉早在显露苗头那一刻便将其遏制掐灭,妥善收尾。现下他已是力不从心,身不由己。 他无力执盏,将其放置一旁,一手撑额。 “你与陛下的婚期,还剩两年有余。这两年,绝不能出任何差错。一定要顺利入宫为帝侧,让陛下诞下皇女。” “待重任完成,你就能安心的去了。” “是。” 此时,从门外走来的江还晏施礼道。 江誉清礼应后起身,离去的身影方好与江还晏擦身而过。 一抹温润雪白。 江誉清走远后,江廉示意侍人将大门关掩。 “驻旗之战大捷。秦蛮,不容小觑。” 他启声问道: “陛下三番拒见,朝中无人不对他视为污泞。孤立无援之下,最易获取人心。他虽身份卑贱,但以如今的情形而言无人能将他替之。就好比,在他身前摆着的是一座通天的阶梯,只要借力一把,他的地位,将无人可撼。” “若此人能收为己用。不管于朝堂之上,还是朝堂之外。他都是一把能将人粉身碎骨的利器。” “难不成你也与其他人一般,忌讳他的身份?” “我捉摸不透他的心思。” “此话怎说。” 他没有请愿褪脱奴人身份。先无论国法如何,他连这般愿景都未提及过。 无人脉打点,无攀居权贵,看似无心于盘踞朝权。 这样一个人,一个没有贪图的人,如何能把控? 圆月渡着一层一层的光晕,描绘着云沿的轮廓。 庭院的亭台中央。 他穿着朴素的深色罩衫,高束的长发未佩任何饰物,一切都如此随性松散。 “秦老大!” “今晚,不醉不归!” 侍人们上前接过了大千与石头手中的重物,匆匆往灶房的方向送去。 “秦老大,你如今已经是将军了,怎的用奴人作家仆?大将军的府邸,家仆可都得是良人才配得上你如今的地位!” 只听大千不耐烦的说了声你闭嘴,石头瘪着嘴缩了缩脑袋。了一层犹如女子妆粉般的东西,将那道奴印全全遮盖了起来。 一日降罪,终身戴罪。一日为奴,终身为奴。 “奴人不易,我既已让你们翻身,也会尽其所能让更多的奴人活得好一些。” 他无法理解这种毫无意义的怜悯出于什么,他也不觉得秦蛮愿意带他们翻身是因为怜悯。那是利益的交换,是自己换来的。 大千想,或许,这就是天生奴人与“半路货”的区别吧。 “家仆用奴人,不会以后成婚也找个奴人吧?!” 闻言,秦蛮淡漠的眸光忽而波动了一瞬。 “唷,还以为我们秦老大当真无欲无求呢,玄银也不花,权名也不争,给你送些美人都原封不动的退给我,原来——”大千意味深长的笑道:“心有所属啊?” “她怕是富贵人家的小姐,我这样的身份,够不着的。” 他拍了拍秦蛮硬实的肩膀,不想驳了他的念想: “你们听。外头是不是有什么骚动?” 墙外,无数脚步声过处,火把烈焰将墙沿与夜空的界限都照得橙黄。 府门大开。 宫宣官见秦蛮出现,即刻将手中文折唰的一声摊开,高抬着手反向递举在身前,持着三分恭敬: 身后的大千冲上前来夺下宫宣官手中的文折,迎着火光将文折怼在脸上,眼珠子一行一行的转溜,面目逐渐扭曲起来: 他见秦蛮面不改色,心中大呼不妙。 “贱下,领命。” 若不是秦蛮高过他太多,块头过大,大千此时定会拽着他的衣领质问他。 不对。 大千无法解释女帝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她是想过河拆桥,用这个办法。 “若此番大捷,这一笔战功,会让我离举足轻重还有多远。” 大千不可思议的抬着头望向秦蛮,诧异之色让他的眉头拧在一起。 “他爷爷的,我就不应该说那些蠢话!” 哪想到,他就是个满脑子女人的疯癫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