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的王宫吞没了声色。 稀星点缀的暗空之中,一个身影在重重瓦顶风速穿行。 昏暗的帝侧殿内空无一人。 一个黑影从窗外翻跃了进来。 微弱的光晕不足以照亮诺大的宫殿,方好明晰了桌台方寸。 皮纸上,密密麻麻写着地名无数。 以“斗兽场”三字为首的一段地名已被炭笔划去。詹南客将笔定落在了“赌楼”两字上,沉思久久。 “帝侧大人,陛下传见。” 虽说宫人不会推门而入,但谨慎起见,詹南客还是闪身在了帷帐之后,毕竟他这一身夜行装束要是被他人所见着实难辩。 “我知道了。” 现夜已过半,那么晚了,小满为何还在膳房? 桌子上放着一盘金苔石做的米糕,她耷拉着脑袋站在桌前,神贯在那盘糕点在。 詹南客出声打断了她的凝思。 她近于他身前,仰首而望,略带凌乱的碎发被随意的撩在两鬓,脸上还沾着些污渍。她抬着手将米糕递到了他的嘴前,示意他尝上一尝。 他惶恐于她此般对待。 詹南客取下面遮,轻启薄唇,咬下了小半,细细咀嚼着。 她皱着秀丽的眉,回身的同时将手中剩下的大半块糕点塞入了嘴里。囫囵道: 有那么一刻,詹南客觉得,他们就像寻常夫妻一般。 是真正的夫妻。 她问道。 笑道: 小满两眼放光,看着詹南客得心应手的娴熟操作着。 凉糕入口,香味四溢,惊艳不绝。 “詹南客,你果然无所不能!” “天色不早了,陛下明日再做吧。” “我实在抽不开身,只有用晚上来做。明日,就要拿去送人了。” 从她向他学做这糕点时,詹南客就未询问过她缘由。 身为一国之帝,她何必要亲自去做这样的活。 “是……赠予何人?” 捣捻声倏止。 “帝侧是不是问得太多了。” 直到她被那句疏言点破了泡影,他才幡然醒悟。 詹南客俯身跪礼:“陛下恕罪。” 小满也不知道为何詹南客反应那么大,事关自己的大计,自是不能与旁人细说分明。 —— 大路上被堵得水泄不通。 叫嚷声,嘶吼声,怒骂声重重堆迭。 即便马车四周侍人奋力相抵,也拦不住汹涌人潮的骇浪袭来。 “你们这些利欲熏心的狗东西!不配为官!” 人群围聚得越来越多,他们怒不可遏,满面狰狞红着脖子挥舞着手声讨着。 车帘掀起。 他面色沉着的端立在人围之中,风雅唯存,雍容华态。 “相信各位明鉴,一切皆是谣言。我江家效忠陛下无任何违心之举,更不会做出有损于民的荒唐之事。” 嘈杂的人群中砸出一块碎石,直中了江誉清的侧额。 “大公子!” “住手!” “不能伤了任何人!” 讨伐声愈演愈烈,人浪冲破了人墙,紧紧围缩—— 铺天盖地的人声逐渐远去。 跑到她实在是跑不动了,终于停在一处,松开了江誉清的腕,双手撑着膝,大口大口的摄取着空气。 身后,江誉清的声音响起。 她侧首望向他。 小满有个猜想。 “江公子不认识我了吗。” 闻声,江誉清从容的面色忽生了一瞬失措。 小满悄然抬起了手,极轻的靠近他的脸,直至抬到他的眼前,慢慢的晃了晃。 小满惊愕之色逐渐漫上脸孔。 江誉清目不能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