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复杂,上下制衡,可见一斑。” …… 这个学生,恐怕不能随便教了。 但在自藏经塔一步步往下爬的时候, 刘仁轨还是免不了出声问道:“公主将这番话毫不避讳地告知于我,所图为何呢?” 就像是一块在年幼之时就已会思考的璞玉, 不是一般的难能可贵。 她是公主而非皇子啊。 当刘仁轨抬头回望之时,因后方塔外光线照入, 让这位小公主的脸处在了逆光的状态里,有些看不清对方的神情。 “我兄长同样也算年少聪慧, 比我大上一岁有余,自元月起,便由阿耶选定的老师教习文书。兄长在通读论语诗经之余, 也有专人为其将过往史书以故事形式讲授于他。” 刘仁轨都问她是学礼记还是春秋了, 当然不会不知道小公主所说的“楚子商臣”是什么事情。 商臣听闻此流言又核实后,在下属的谋划下决定弑君篡位,也就是后来的楚穆王。 但只怕这其中还出了些问题。 刘仁轨答道:“这自然是因为善恶刊载书中俱有其道理, 善者持褒奖之意,以勉励后人, 恶行昭彰于世,以向后人警戒。” “以致郭瑜先生说,太子是天性仁善,孝顺父母,难以置信这世间居然会有人为权力所诱,到了弑君杀父的地步,往后便先只同他讲礼记,等到他的想法有所改变后再改也不迟。”1 刘仁轨面色不由多出了几分肃然。 太子这话便说得着实幼稚了些。 又听李清月说道:“那么老师觉得,我可否承担起这个劝谏或者敦促太子的职责?” 可以,当然可以! 汉代之时有太后摄政临朝,以朕自称,其中还有和熹太后邓绥这等“兴灭国,继绝世,举逸民”的贤才,挽汉室于数十年天灾之中。 隋文帝的独孤皇后、先帝的长孙皇后、还有那位上呈《谏太宗息兵罢役疏》的徐贤妃,均在政务之中有所见地,从旁辅佐。 倘若太子仁善有余威严不足,偏偏这位比太子还年幼的公主窥见了这种征兆,她是否应当竭力去做出一点改变呢? 日后真出了岔子,她再来力挽狂澜也不迟。 刘仁轨想到这里,心中有些困惑已不复存在了,至多就是再为太子李弘感到几分担忧。 陛下虽在仍是晋王之时颇有仁善孝悌之名,但外敌环伺,他还是能以雷厉风行之态还击的。 太子那一番话,却像是走了个极端。 大唐如今,多少还是有些内忧外患的,需要的其实是一位足够有眼力和魄力的君王统领局面。 好在,李治这位陛下也还没到三十岁呢,倒是并不急于将太子给培养出来。 这份神异之处,既是事出有因,他也不必非要禀告于陛下。 刘仁轨转身挪步:“先回宫吧,今日讲课就不继续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