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的临江王府,现在的太子居所,也是非同凡响的敞阔,比之四世同堂的卫家,有过之而无不及,不过要更冷清些。 卫家三人跟随侍婢一路斗行,至正厅,稍作等待,便见一人从内侧门转出,身后跟着一侍一婢。 厅下的苏清方并没有第一眼认出此人身份,实在是他出现得太悄无声息,哪怕在卫家,重要如老夫人驾到也有仆婢提前通告。 见势,苏清方也连忙屈膝欠身,小声应和,隐了两个字,方才跟上他们的话音:“参见殿下。” 形容举止,镇定从容,有一股不怒自威的严峻,令人望而生畏。 ——千岛雪芽。产自苏清方的家乡,江吴一带。香气清雅,滋味鲜醇,是绿茶中的上品,唯雨前一茬,仅供宫中。 苏清方小抿了一口,只听上座的卫源率先开口,声音微紧:“听闻殿下感了风寒,微臣特来探望。” 卫源摇头请罪:“是臣治家有失,害殿下落水……” 卫源的话还没说完,邻座猝然响起一声杯子摔地的声音,雪色的白瓷四分五裂地躺在地上。 还在手抖的苏清方在数道注目中缓缓抬头,对上面南而坐的太子李羡,僵硬地莞起嘴角,给出自己生平最真心的赔罪笑容,道:“茶好烫……” 黛眉微蹙,红唇微抿,欲泣不泣,别样惹怜。映着她一身,浑似一朵含露桃花。 卫源连忙告罪:“殿下恕罪,表妹不懂礼数。” 不过须臾,新茶奉上,温热适中。一口入喉,暖胃煦脾。 娘耶,清明那天她推进水里的鬼,竟然是当朝的太子殿下,还害他感染风寒。 那真是太好了。 苏清方苦笑。 能不能只让卫滋和苏鸿文死啊。 为数不多的好事了,苏清方暗想,抿了一口茶,试图压压惊。 一整场面见,苏清方是坐立难安、踧踖不宁,只一个劲低头饮茶,盼着这次拜谒快点结束。 李羡和卫源实则没聊几句私事,后面全是国政,一个说一个应,细大不捐。 卫源应道:“是。” 他们还絮絮说了许多话,直到薄暮才散,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不想留他们饭。 卫漪惊诧,忙问:“清姐姐你怎么了?” 坐上卫府香车,苏清方总算松了一口气,靠着靠背,瘫成泥一样。 在想自己的祖宗八辈。 卫漪忖了忖,回答:“记的吧。” 卫漪娓娓道:“昔年太子被废,兵部尚书刘佳趁机参奏太子以权谋私,染指国家重器。太子甫入东宫,就下令查了刘家,亲自监审。刘佳贪饷百万,斩首示众。其余家眷,徙三千里,流放儋州。” 手段雷霆,可见一斑。 苏清方:…… 私仇家怨,都凑齐了。 如卫漪所言,卫源心中忧愁,不可言表。但反过来想,落水的意外,未尝不是一个走动的机会。 用罢晚膳,卫源寻到卫漪,问她:“你说回去换件衣服,怎么越换越寡淡?我瞧原来那件嫩黄的就很好看嘛。还拉着苏清方。” 卫源语迟,一半被卫漪噎得,一半是确实觉得粉衣的苏清方更妍丽些。往日只见苏清方着白衣,自有一股骨秀神清之气,今日稍作装扮,更是窈窕灼灿。这大概就是浓妆淡抹总相宜吧。不过他这个妹妹也不逊,端的是袅娜多姿。 “是是,我不懂,”卫源也不争,只叮嘱道,“这段时间,你多往太子府走走。我每天让人给你炖一盅汤,你带去太子府。知道没?” 次日,下人送来装着糕点与汤品的食盒。卫漪提上,转身就去了苏清方处。 苏清方听到轻快的脚步声,仰头一看,见卫漪如燕般行来,手里还提着东西,便问:“你怎么来了?还带着东西?” 说至此处,卫漪有些苦恼的样子,“可我已经和江家姐姐约好一起去放风筝了。清姐姐,你帮我送好不好?”送?”苏清方现在避之都恐不及,哪里还敢去,连忙摆手,“不了。” 苏清方:……死都不要。 果若卫滋和太子比,苏清方还是宁愿去太子面前讨嫌,至少太子看起来不恶心,而且太子似乎还不知道罪魁祸首是她,正好能借卫源这份礼,羡太子那尊佛。但愿太子以后知晓真相,能念点她的好。 卫漪喜笑颜开,继而展出更底下的锦盒,迭着一套锦绣襦裙,这次是春枝海棠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