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惯惫懒,最怕麻烦了。这些原因顾盼其实都是知道的,但仆不言主过,所以自然她便不能把话说得太透,只提了天气的原因,也算是变相地在提醒宋卿卿回京的事。宋卿卿并非愚笨之人,顾盼此话一出她便懂了自己的丫鬟想说什么,无非是怕她因为这一小小的命案而耽误太多的时间,延误了归期。“迟了就迟了,左右我也丢了记忆,没有见过父亲母亲大人,骤然重逢,虽是血浓于水,可在大喜的日子里也难免会生出几分尴尬,这样一想,晚归些便正好解了围,且不说府里还有几位哥哥姐姐们陪着他们,想来寿宴之上也不会太冷清。”宋卿卿脸上的神色淡淡的,不怎么在意道。顾盼这回没说话,只弯腰拨弄着香炉中的檀香,然后随着她的动作香炉里的细烟冉冉升起,慢慢地在屋里飘散开来,屋子里静悄悄的,落针可闻,宋卿卿手里本来是拿着一本闲来无事之时买的话折子在看,可没过一会她便困倦之色上了眉头,眼皮也沉重地有些睁不开了,后又掩手打了一个小小的哈欠,顾盼见了便走过来弯腰为她脱去了鞋袜,恭敬道:“小姐要不先休息一会吧?一会到了用餐的时候我再叫你。”宋卿卿本想坚持等到用过晚饭之后再休息的,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白日的时候用脑过度,这会她才坐了没多大一会便想昏睡的厉害,便也点头道:“那我就在软榻上休息一会吧。”她这样道。顾盼自然是不会有异议,闻言便拿着被单过来为她轻轻披上,几乎便是一转眼的事,等她站起身,软榻之上的宋卿卿已经阖目沉睡了过去,呼吸均匀,面容恬静。她站在宋卿卿的跟前静默了好大一瞬,等到确认宋卿卿是真的睡着了之后才转过身朝着窗台的方向走去。窗台之前,有一小方木桌,桌角四面皆雕着鸳鸯戏水,憨态可人,桌面上只摆放着一青花瓷瓶,里置二三鲜花,翠绿滴水。顾盼走至桌前,双手合十,然后朝着窗外无边山河虔诚一拜,二拜,再拜。跟着再从自己的怀中取出一寸暗金色蜡烛,放置桌面西北方点燃,后从袖口之中取出一拳头大小般的铃铛,此铃铛造型诡异,周身通体带红,上有雕花凤凰回首,双翅羽翼大开,作振臂翺翔之状;而铃铛的腔内非寻常铃铛般铸有铜舌,而是一种质地灰白之色的骨制品,被打磨成圆状,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经文——诡异之中又带着某种不可言明的慈悲。顾盼左手执铃铛,右手指尖捏决,阖目低声念着一些让人听不懂的咒语,片刻以后骤然睁眼,周身发力,左手摇动三下铃铛,但怪异的是那铃铛却未发出任何声响,可软榻之上的宋卿卿原本那双无意识在梦中紧皱着的眉间却骤然一松,本苍白的脸色也瞬间肉眼可见地有了些血色,而几百里之外,在雨夜里骑在马背上赶路的高挑女人的身子却倏地狠狠一震,周身脱力的感觉再次席卷而来,执马缰的手背身也忽然青筋爆起,视线跟着也开始发黑了起来。知道自己当下身体发生了什么变化,那个冷面傲然的女人却也并不慌乱,只用牙齿咬破舌尖,用痛觉来强行让自己的意识清醒,而她身后跟着的护卫也发现了她的不对劲之处,算算时间,也差不多是这个时候,故而便收紧马腹,扬鞭赶至女人的右后方,道:“主上,是否需要休息一下?”这几个月,护卫亲眼看见过女人在一次次的折磨中面色苍白的模样,她既不懂这到底是为何,也知自己无法规劝主上什么,故而便只能更加用心地去注意对方的身体,尽心力地去护卫对方。女人穿着黑色的蓑衣,头戴斗笠,可雨这般大,她又骑快马赶路,身子自然是被打湿了个透,淋得面容越发寒冷没有表情:“不必。”雨冷,可她的声音却更冷。护卫闻言并不死心,劝说道:“这雨越下越大,就算如此赶路,我们明日早晨也定然是赶不到客栈的。”知道那个人已赴生京之路后她的主上便一刻也坐不住地抛下了京都所有,骑快马要赶至与其汇合,护卫不是不知道她的主上与那人的情谊,只是这雨下的这么大,这一路山林又居多,若是出了什么意外的话那又该当如何呢?“尔不必多言。”女人目光坚毅地看着前方,身体的不适让她的视线不如往日那般清晰,但纵是如此,她心中也未有退缩之意。她要以最快的方式赶至那人的身边。她们曾错过了那么多年,蹉跎了那么些年,而今所有的都有了一次重来的机会,她等的已经够久了,所以眼下再多一瞬她都觉得是浪费,都是那样地无法接受。知道自己劝不了对方,护卫便也不再多言,只低头继续赶路,但目光之中仍有些许担忧。二人一路策马奔腾,在大雨滂沱之中劈出一道残影,朝着当年的过错再次奔赴而去。***宋卿卿这一场在傍晚雨幕之中的小休难得的睡了个好觉,且还做了一个自己以往从未做过的梦,梦里她梦见自己成了一个六七岁的小姑娘,每天都要去一个叫“太学院”的地方读书。梦境在很多时候都是毫无逻辑可言的,比方说宋卿卿明明知道自己是在做梦的,但是却一点没对只是四品官家女眷的自己能去往非王公大臣们子弟亲眷而不能去的太学院上学一事感到有任何的奇怪,她觉得自己本就该去往太学院读书的。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