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错事了么？要被家里罚了么？” 雁二郎在楼下听得清楚，大笑起来。 “上回我当街闹出的事，只是‘私德不修’，无关朝堂公务。就被一帮子言官追着弹劾，丢了禁军官职。今天你身边这位，逞勇斗狠，公器私用，取大理寺封条查封酒楼。小满，知不知道朝廷官员摊上了‘公器私用’四个字，后果会怎样？” 听起来很严重的样子……七郎会丢官么？ 晏容时八风不动，淡定听着雁家豪奴们在外头嚷嚷一气，说的还是那句： “当真无事？”雁二郎斜睨着楼上一对璧人并肩私语的亲密姿态。 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几名襕袍打扮的士子对着倒塌的欢门大声议论。 有不怕事的年轻士子站在人群前头：“岂有此理！” 议论声传入酒楼，晏容时漫不在意听了几句，像是想起什么，转头叮嘱应小满： 应小满急了。 但七郎可是在京城土生土长，家族根系扎在京城土地，轻易挪不动窝的人。 “你怎么不担心你自己呢？”应小满着急的时候压不住情绪。嗓音也没压住，清脆喊了一句，引得楼下的雁二郎笑了声，她又急又气，眼眶一下子发红了。 借着红漆大柱的遮挡，他抬起手，指节压在自己唇上，做出个“嘘”的姿势。 晏容时悄声说：“我没什么可担心的。还记得刚才抓的死士？一个活口，两个重伤。有这三人在，便是我的护身符。” 澄澈眸子上下打量，隐含怀疑：“你别骗我。” 晏容时叹了声，抬起手来：“以后再不会骗你。我们可以拉钩。” 当时应小满只觉得气恼万分。此刻回想起来，心情却复杂得仿佛翻倒了五味瓶。 于她来说极陌生的滋味。 想拍掉面前拉钩的手，不知怎么地，自己的手反倒被攥了过去。 门外跑进来一个禁军汉子，绕过大堂的雁二郎，蹬蹬蹬直上三楼，压低嗓音回禀： “此人老奸巨猾，换了身衣裳混在人群中，弟兄们搜寻半日才找到他。但门外聚集了上千人众，若当众拘捕的话，一来，容易引发人群混乱踩踏，只怕不好。二来，方掌柜容易混在人群里逃逸。” “我要和雁二郎说几句话。话里有真有假，你听着就好。” 晏容时便抬高嗓音，吩咐下去：“方掌柜经营酒楼多年，不会轻易离开。既然他即将回返，你们继续盯着便是。” 下一句，晏容时果然开始对楼下大堂竖耳听着的雁二郎说话。 雁二郎在满地碎瓷的大堂里伸懒腰。 高声吩咐门外嚷嚷着的众豪奴，叫他们滚进来。 酒楼里面泾渭分明，一楼坐着雁家的人，二楼站着众多禁卫。 晏容时站在三楼栏杆高处，笑看一眼楼下动静。 应小满：？ —— “怎么突然查封了？” “仗势欺人呐？酒楼无妄之灾，不吱声？” 众人啧啧不平时，忽然有人高喊：“酒楼掌柜的回来了！” 他原本就是极警惕的性子。轻易不出酒楼，出门一身衣裳，回返时换一身行头，来回走不同的路。 ——扎在人群里听了足足两刻钟，把前因后果听了个详尽。 十来岁的小丫头，想不到在京城交结了几位贵人家的郎君，召集人马替她出气，本事倒不小。 满耳朵都是争风吃醋。没人提庄九。更无人在意庄九的银锭。 京城大小事从来少不了看热闹的文人士子。几个年轻士子的声音格外大声。 “今日除了兴宁侯府这位雁二郎，还有长乐巷晏家七郎？身为朝廷大员，公器私用，我等路见不平，少不得要帮写状子，递进顺天府。” 装作刚刚赶来、一无所知的模样，蹲在欢门碎木渣子面前，心疼得捂住胸口，眼泪汪汪。起身时踉跄一下，周围几个热心人赶紧把他扶住。 人群吵吵嚷嚷，当真推举出几个出头鸟，簇拥着方掌柜走进酒楼木廊子。 “拿下。”晏容时慢悠悠跨出门来。 领头几人反应不过来，齐齐愣在原地，眼珠子瞪得滚圆。 “岂有此理？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为个小娘子打砸了酒楼，又把酒楼查封还嫌不够，居然抓捕了掌柜！如此嚣张行事！” “这位今天发疯了？”他低声嘀咕。 亲信做个躲避的姿势：“叫晏家那位在前头顶着。咱们……” “他都不怕，我怕什么。说出去丢尽我雁翼行的名头。” 应小满：？ 她趴在三楼扶栏处往下望：“管好你自己。当心出去被人围殴。” “晏七郎都不怕，我更不怕。一起出去一起挨揍，看谁扛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