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忽地传来一阵远远的大喝,随即传来连串砰然巨响,似乎有人在酒楼某处打斗。 应小满抱着银疙瘩站在门边,视线唰得转过来。今天酒楼不过砸个场子,怎么竟弄出了人命? “服毒自尽。”禁军好手道,“都是些亡命之徒,绝对不是普通酒楼护院,倒像蓄养的死士。另一个也要服毒,动作慢了一步,被弟兄们制住,总算留下个活口。” “拘下。” 两个账房被按倒在地上,绑缚押走。 被押走的两个账房不像涉案知情的。拘起来只是防止通风报信。 于京城闹市蓄养死士,酒楼中疑似暗藏舆图,只这两条,足够查余庆楼了…… “嗯?”晏容时当即回头。 “所以,我们知道他的下落,他自己的人不见得知道。” —— 应小满站在二楼木栏杆处往外看。酒楼外人群越聚越多,乌泱泱一片,眼瞧有七八百人了。 满地碎瓷银器的乱糟糟的大堂里,还有群人未走。 “上回约你武场见,你不肯应。行,你家文官出身,我家武勋门第。即便武场赢了你,也是我雁翼行胜之不武。今天这回,咱们以酒楼为赌注。你敢不敢应?” 她扯了下郎君的衣袖,低声嘀咕:“别理他,这厮又不知发什么疯。” “在心仪的小娘子面前争风吃醋罢了,京城儿郎寻常事。” 晏容时踩着木梯往楼下走,慢悠悠地说:“这次我应下。你又待如何?” 他唰得推开桌子,踩着碎瓷起身。 雁二郎挑衅地弯唇而笑:“当着小满的面,别玩话术那套阴的,有种当面把事情做了。” 雁二郎:“……” 嘿,来真的啊! 应小满手掌心渗出了薄汗。 晏容时站在三楼木栏杆处, 眼睛微微眯起, 盯着门窗封条。 重伤两人昏迷不醒;被生擒的一个活口就地审问。 “扎手的硬茬子。”领头的校尉皱眉回禀, “威逼利诱不管用。还是得把人弄回衙门去,上刑具才能把嘴撬开。但酒楼周围全是人,把人当众架走,几百双眼睛盯着, 动静闹得太大……” 应小满抱着银疙瘩, 抬头瞅瞅接近晌午的天色。 酒楼里怎会养着一言不合就服毒的死士? 爹爹曾经是土匪头子, 那爹爹的旧友, 可能也是…… “七郎。” 这是自从火场那夜, 她头一回当面唤他。 他刻意做寻常般问询:“怎么了, 小满?” 她一心一意琢磨着眼前的情况。 “大土匪头子手底下总要养一群土匪。当年被招安之后,我爹来咱们村子做起猎户,方掌柜留在京城,开起酒楼,顺便养活他手下一群土匪……” “你没看到酒楼里养的那批死士相貌。一个个只有二十出头,年轻力壮。当年招安的那批土匪年纪最小的,今年也四五十了。” 晏容时失笑,没忍住,抬手抚了下应小满的脸颊。 歪头的动作怎么可以这么可爱。 他们调来晏少卿身边才几天?那边雁二郎为小娘子出气,打砸酒楼砸出了死士,这边晏少卿一边查封酒楼一边跟小娘子亲亲热热,楼下雁二郎看得快发疯…… 回去皇城复命时,官家问起这几日情形,叫他们怎么答…… 她啪的拍掉还在亲昵捏脸的手。 还好,晏容时果然听话地停了手,温声叮嘱她莫随意走动,自己领人去酒楼各处搜查。 酒楼外的人群越聚越多,众人议论纷纷。 有同样好事的人高声答:“被兴宁侯府的雁二郎打砸了酒楼,说要为一位小娘子出气!” 兴宁侯府带来的众豪奴们不干了。 众豪奴齐喊:“确实为一位小娘子出气,但我家二郎只打砸了酒楼。你们听好了,拿大理寺封条把余庆楼封了的,嘿,是长乐巷晏家当家的晏七郎办的好事。” 长乐巷晏家?那不是曾出过两任晏相的显贵门第? “没错,就是那位年纪轻轻官居四品的晏七郎。为了替小娘子出气,公器私用,调用大理寺职权查封酒楼。纨绔不纨绔?该不该受弹劾?咱家二郎比他晏七郎比起来,都算正经人了……” 他并不是冲动性子,兵法讲究“谋定而后动”,大事当前沉得住气。 这颗真心从晏七郎手里抢来……加倍带劲儿。 “七郎,听到没有?‘公器私用’。光天化日闹得这么大,如何收拾啊。上回被你算计一场,我跪了半个月祠堂。这回轮到你触霉头,也不知要跪你晏家祠堂多久。哎,我都替你犯愁。” 早在众豪奴在外头嚷嚷时,她就出了阁子,和晏容时并肩站在三楼木栏杆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