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小院熏香暖, 花楼歌婉转,美人舞旋轻。 当中就有兵部莫侍郎家的衙内, 莫三郎。 “你们不知……我遇到个何等绝色的小娘子!嗐, 又美又凶,挠心挠肝!” 莫三郎摆手,“哪是嘴上喊喊这种假凶悍!小娘子的声音又脆又好听,听来半点不凶, 凶的是她抓刀的手!一刀下去骨肉分离, 两刀下去剥皮剜肉。我遇到的这位啊, 她可是京城罕见的开肉铺的小娘子,肉铺西施!” 莫三郎偏不肯松口细说。 说起来,这位才是京城众多纨绔衙内的领头人物。今天众衙内们相约酒楼,也是庆祝这位安然度过一场劫难。 众人都以为雁二郎折在这桩风波上,没想到居然被他有惊无险度过劫海,人又出来耍了! 屏风后头躺着的,赫然正是兴宁侯府嫡出二郎,雁翼行。 莫三郎不信。 雁二郎斜睨一眼,“你不认识。”居然没否认。 雁二郎却半个字不肯透底,任由众人哄猜。 雁二郎半阖拢的眼睛瞬间睁开,人从贵妃榻上起身,掸几下揉皱的衣摆,取过身侧的精巧象牙扇,打开扇了几扇。 “百家姓氏里有几个应?就是应该的应。”莫三郎这人记吃不记打,早忘了自己惊吓逃窜的狼狈,反倒得意洋洋地卖起关子: 雁二郎半句废话不说,直接把手边把玩的象牙扇合拢递过去。 夏天的京城天气渐渐热了。树上知了声声,义母在暑热气里又发作一场眩晕。 应小满两天没出摊,守在家里看顾母亲。 “年纪大了身子就容易不好,若说有严重病症倒也诊不出,无非是年轻时操劳多了,气血亏损。趁夏天好好调养身子,多多饮食药膳滋补,冬天不至于出大问题。” 应小满蹲在灶台边,往灶里塞柴火。 “煮的不是药,是加了桂圆银耳枸杞当归的滋补方子。郎中们诊不出娘的病,只说饮食调养身子。”应小满盯着灶里刚升起的火星。 可惜药膳方子太贵,吃完了七郎送来的药包。义母舍不得继续按方子抓药,就连药膳方子都推说烧了。也不知是真塞灶里烧了,还是被义母藏去了某处。 应小满看一眼炕上昏昏沉沉睡着的母亲,轻手轻脚地四处寻摸屋里,挨个箱笼打开看看,找药膳方子。 她急忙把打开的箱笼盖子全阖上,起身去倒红枣姜茶。 “提起给你说亲你不肯应,肉铺子又接连几天不开张。” 说完连连冲她挥手,“别惦记你老娘,我好得很,几十年都过下来了,不差这两天。太阳晒屁股了,带阿织去铺子。” 娘说的对,家里要么有人,要么有钱,两样总得占一样。 那出入应家的从此没晏七郎这号人。 没想到,今天被老娘撵去做生意,远远地还没走近肉铺子门面,迎面就瞧见了想不到的人。 “这字写得……横平竖直的。该不会是应小娘子自己的手笔罢?啧啧,七郎,你们不是交情不错?她怎的不和你求幅字,做个匾,挂在大理寺官衙斜对面的这处肉铺子门面高处?” 浓黑乌发以乌木簪子整齐束在发冠里,阳光映亮清俊的眉眼,穿堂风吹起广袖衣袂,人站在风口抬手一拦,把不速之客挡在路边。 七郎唇边同样挂着笑。 “听闻二郎这次家里罚得不轻。棍伤还未痊愈就满城乱跑,仗着身体强健,不怕瘸了腿?” 抬头看看头顶日头,“眼下可是官衙 晏七郎温声缓语道,“怕的不是你盯梢小满娘子。怕你雁二郎光天化日被小满打死,不好收拾。” 阿织捧着刚出炉的肉馒头,站在旁边边吃边说,“阿姐。七哥在路边。他在看你。” 阿织茫然地啊了声,又说,“阿姐,七哥旁边,还有个穿红衣裳的阿叔在看你。” 阿织吓了一跳,瞪大了黑葡萄的眼睛。前些天才赶走一个坏人,今天又来一个! 雁二郎脸上挂一抹懒散笑意,立定在应小满面前,张口问的还是肉铺子挂的红字。 说话间留意应小满的神色,看了几眼,人倏然弯腰凑近过来: 不等他说完,应小满抬手就是一巴掌。 趁雁家主仆俩掰扯的功夫,应小满已经卸下所有门板,一手提装二十斤羊肉的木桶,一手牵着阿织的小手,两人直接进了肉铺子。 “看来昨夜真哭了。” 晏七郎并不搭理他。 晏七郎排在买肉队伍头一个,站在铺子门面前,好声气地说, “买十斤肉。” 应小满专注地切肉。 十斤肉细切花费的功夫不少,七郎轻声说,“今日有雁二郎在,莫叫他看了我们笑话。小满,我们约个日子,寻洞明桥你相熟的那家茶肆,我们坐下详谈如何?” “十斤上好肋排肉,一斤一百二十文,惠顾十斤一千两百文整。” 晏七郎哑然递过一张两贯的纸交子,应小满抬手收钱。 “别走,找钱。” 应小满的眼角有点发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