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墙高处啪嗒一声轻响。 等看清周围时,顿时又是一懵。 那郎君二十四五年纪,面色白净,长眉弯目,眼神阴郁——直勾勾地盯着她落脚的地方。 应小满的的嘴角微微抽搐。竹林里幽魂般立着的郎君,她从前在街上见过两面,认识。 晏八郎幽幽道,“放着正门不走,飞檐走壁而入。你是哪家派遣的美人蛇?原路回去罢,我已是晏家弃子,美人计于我无用。” 这还是她头一次听晏八郎说话,声音倒不难听,只带着一股凄苦自伤的语气。 应小满:“……” “别误会,我只是路过。你继续在林子里站着,我借院子蹲一会儿。等隔壁几条狗出门,我原路翻出去,不打扰你坐衙办公。” “你只是路过,避狗?你不知这处院子关押着我?” “你被关押在这处院子?你不是大理寺的官儿?谁能关了你……”说着说着,倏然意识到什么,眼睛瞪得滚圆。 “如今你知道了?”晏八郎冷笑。 应小满心里默默地念,她才不是翻墙盗窃的飞贼。她追着大理寺的狗来,大理寺的狗爱吃什么,她就喂什么,杀狗官后方便脱身…… 她心怀警惕,紧紧闭着嘴,一个字也不漏。 “我以为天下只有我晏庚生时运不济,原来还有你这般时运不济的美人。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她以为晏八郎只是阴沉寡言,怎么还神神叨叨的。 “你是晏家人,和晏容时的关系好不好?” 对着小娘子蓦然闪亮起的眼神,晏八郎心思也骤然一动,“——怎么,你和他有仇怨?” “先说什么样的仇怨?值不值得我答。” 晏八郎怔忪一瞬,蓦然放声大笑。 眉宇间的阴郁气质都消散几分,他走出竹林,坐在庭院石凳上。 两边志同道合,仇人的仇人就是盟友。 “夜晚飞爪翻过院墙。哭哭啼啼装作进献的柔弱美人,叫家仆带路,将我领去晏容时的院子。屋里坐等他。” 晏八郎:“……” 他霍然起身指着应小满:“你其实是晏容时派来的人罢?没错,我确实对他积怨已深!但我并未直接动手谋害他!他把我拘押进大理寺还嫌不够,又派你来说个狗屁不通的所谓复仇计策,冷眼看我笑话?自家兄弟,如此狠毒!” 她也霍然起身,怒指晏八郎, “我要是晏容时那狗官派来的,我天打雷劈!你骂谁呢?这计策是我想了好几个晚上才想出来的!” 晏八郎嘴角抽搐,应小满气得眼角发红。 晏八郎:“什么家仆进献的柔弱美人, 不可能。” 应小满倒吸一口冷气, 喃喃道,“好生奸猾。” 竹林微风细细, 竹叶飒飒响动。 “晏家虽说新近遭受一场浩劫, 我的心腹被逐出十之八九, 倒还剩下一两个忠心耿耿向我的。私印你拿去,秘寻晏家一个叫做‘晏安’的外院长随。此人是我心腹,你展示私印给他看, 他自然会替你办个妥当身份,领你去晏容时的丰松院。之后你按你的谋划行事便是。” 晏八郎忽地担忧起来。 他慎重叮嘱:“大事要紧,你千万莫把重要信物拿去当卖了。晏安手里有我的私库钥匙,你若手头紧,可以寻他要些财帛。只要信物在手,他会尽力帮你。” 原本遥遥无期的报仇谋划,在晏八郎的助力下突然跨越一大步,变得里应外合、极为可行。她的眼神明亮闪光,对前景充满了希冀。 七郎说,五日内不要打扰他。 想起刚才八郎口中“晏容时雷霆发作一场”,“晏家一场浩劫”,她突然忧心起来。 八郎又露出自嘲的神色,指着自己:“自家兄弟,当然不能简 谁管你。应小满心里腹诽,耐着性子问,“除了你,还有没有其他的兄弟被轿子送来大理寺关押?” 应小满放心下来。 她今晚就去找名叫“晏安”的外院长随,商议如何混入晏容时的院子。 两边商量妥当,她起身放出飞爪,赶在隔壁遛狗回来之前翻墙出官衙。 “杀狗官晏容时。” 一道苗条身影出现在大理寺西侧的窄巷口。 高高兴兴走出两三里地,眼看七举人巷就在前方了,她的脚步忽然一顿。 嘶,忘记问了…… 窗外旁听的小伙伴们都议论说:一日吃下的米粮最多半斤,三年吃下的米粮能堆满屋子。说这番话的人脑子多少有点大病。 报仇有望,她激动得坐立不安。不到傍晚时,已经反复开了十次的门,往外张望了十回。 她越问,门外守门的两位汉子越沉默。 应小满嫌弃地皱了皱鼻子,“十一郎听起来很忙?那他继续忙,别来。我不想见他。”抬手关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