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任了典吏后，何瑾就不必去户房那里应卯了。因为这个时候，他便可以去二堂里参加排衙了。 虽然是典型的床板底下抡大锤、螺蛳壳里做道场，但礼仪和制度却不可废。且越是有官瘾的大老爷，对此越吹毛求疵、乐此不疲。 待到二梆敲过，堂鼓击响后，长随便出来高唱一声“堂尊升衙了！” 然后大老爷叫免礼，请一众佐贰杂官就坐在位。一众胥吏没资格坐，只能站着听大老爷讲话。 可想不到，底下那些官吏，则一副眼观鼻，鼻观心，心神涣散的模样。只盼着赶紧结束，好各回各衙，再拿自己的属下摆威风。 说着这话，他其实屁股都已经抬起来，准备退衙了。 姚璟听到这话，面神都有些恍惚，可随即便止不住升起一抹喜色，对着高举状纸的何瑾问道“究竟是何冤情，使得你要当着全衙上下的面申诉？” 这种州县里的衙参，只是个仪式你知不知道？正经的公务，有案牍往来，有单独面议，只有形成决议，才会在这里公布。 何瑾当然知道这些，可他要的，也正是这样震惊的效果“大老爷，卑职要状告快班捕头胡不归，敲诈勒索衙前街众商户店铺。这是昨夜卑职代众商户写好的诉状，恳请大老爷过目！” 胡不归闻言，当即恼羞成怒上前，道“大老爷，何瑾分明一派胡言、污蔑卑职，恳请大老爷明察！” 何瑾当然明白，刘不同这话有多阴险让商户们自己来，无非就是方便他跟胡不归杀鸡儆猴。 果然，姚璟闻言面色不由一厉，叱喝道“刘吏目，何瑾乃本官任命的刑房典吏。这等探访民情、代民伸冤之事，本就乃份内之责！反倒是衙门里的一些人，尸位素餐，整日都不知做了什么！” 何瑾却懒得注意他，反而低垂着头瞟了汪卯明一眼。只见汪卯明正一脸诧异望着自己和胡不归，显然事情的发展出乎了他的意料。 正好，这下搂草打兔子，两不耽误。 胡不归心中有鬼，下意识地便要跪倒在地。 姚璟陡然怒视汪卯明，冷笑着言道“汪司刑提醒的是。既然如此，本官便开审此案，看看到底是何瑾诬告，还是本州竟藏着这等鱼肉百姓的大案！” “大老爷，传唤缉拿此事，便交由皂班宋秉来办为好。一来他乃衙门里老公门，资历足够；二来反正稍时行刑也得由他来，可谓一事不烦二主。” 宋秉就是上次打何瑾屁股的老皂隶，得了大老爷吩咐，他还是一嘬牙花子道“大老爷放心，此事小人必然办得漂漂亮亮。” 这一刻，静谧凝重的二堂中，一众官吏都凛起了心神，深觉今日排衙可真是不一般了。 不大一会儿，老宋便带着皂班的兄弟，押着胡二黑和那姓赵的捕快上堂了。 二丫才六岁，看到大老爷升堂，姚璟端坐在中间，左右陪伴着同知、判官，还有吏目、师爷、班头等人，一个个拧眉瞪眼。 虎头毕竟年岁还大些，知道进堂后要给大老爷磕头。 这一幕，当然也有何瑾的谋划。 两个瘦小可怜的身影，一个怯弱令人怜惜，一个倔强却还懂礼。跪在这冰冷森然的大堂上，只是画面就让他直接红了眼。 可一看虎头和二丫，他就先忍住了怒火，开口道“你们二人莫怕，本官升堂审案，治的是坏人，你们只要有什么说什么便好。” 得了这话后，姚璟才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