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是这样说,一回到班级,闻笙就走到迟绛桌边,弯曲指关节敲敲桌面:“出来一下。”她走在前面,迟绛隔着三步远的距离跟在她身后,直走到无人经过的楼梯中层拐角,闻笙才停下来。“迟绛。”她看着对方眼睛,轻声开口:“羽捷问我,我们是不是在冷战。”迟绛紧抿嘴唇,直视闻笙的眼睛,但还是不肯说话。她承认,自己就是在生气的,但自己想通之前,不想再和闻笙交流更多。闻笙擅长阅读表情,不费力气看出迟绛额头闪闪发光的「生气」「要哄」几个大字。但哄人向来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方式,闻笙于是轻轻捏住迟绛袖口,小幅度晃了晃,问她:“可不可以告诉我,今天在气什么?”迟绛却双臂交叉趴在扶梯栏杆上,低头坚持道:“我哪有那么容易生气,我只是在履行十句话的约定。”“你不肯说,那我就随便猜了。”闻笙站到她身侧,低声喃喃:“是我性格不好,今早语气太差劲,对不对。”“只对一点。”迟绛总算开口,她告诉闻笙:“但我不是和你闹别扭,我只是和自己生气。我一开始就知道你是冷冰冰的个性,又总是自作多情,以为我们可以做朋友。”闻笙听着“朋友”两个字,感觉奢侈。像身无分文的小孩站在玩具橱窗前,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却不敢奢望占有。从念书起,她的生活里就只有“竞争”二字,妈妈也反复与她强调:“少为无用的人和事浪费时间。”再一想到那些因为妈妈介入无疾而终的友谊,闻笙的呼吸又紧张起来。与人打交道。她总是小心翼翼,不敢给出丝毫承诺。“和我做朋友,不是明智的选择。”闻笙笑了笑,神情稍显落寞:“迟绛,高考摆在前面,我没有精力交朋友。除了考试排名,我没有任何看重的事情。”现在是高一,期中考试她的排名也让妈妈满意,这才难得松弛一阵子。眼下期末将近,她知道妈妈严格起来有多疯狂,而自己很快就要生活在妈妈的监视下。她生怕迟绛靠得太近,和过往那些无疾而终的友谊一样,短暂绽放又倏忽消逝。“可是你放学后救小猫,你悄悄替我的小花浇水,我生病你跑来我家看我,你花那么多时间帮我搞化学,我们还拥……”迟绛还想解释些什么,找出她们友情升温的证据。闻笙却截断她的话:“那只是因为现在不够忙。”她不敢直视迟绛的眼睛,低头看着米色地砖:“再过一个月就期末了,一眨眼的事,你准备好了吗?”“我们在谈我们,不是考试。”“可如果你考试排名不在前三十,哪里还有「我们」?”闻笙语气也焦急起来。急切的口吻,出卖她内心想和迟绛同班的愿望。迟绛也聪明地捕捉到这一点,想想自己那百名开外的成绩,脑袋低了下去。闻笙想的似乎也没错,为这一年的“友谊”付出时间,也许只是空耗精力。半晌,她才抬起头,看着闻笙:“我知道了,我以后尽量都不打扰你。”“我不是这个意思,也没有嫌你吵的意思。”闻笙不知谈话怎么发展到这个样子。明明是想要和迟绛解释清楚,同她道歉,哄她开心。话一出口,词句却不受控地滑出轨道,把关系降至冰点。她甚至犹豫过一秒,告诉迟绛,清早她并没有刻意冷淡谁,只是……只是占有欲作祟,吃醋而已。可她转头看看迟绛,那么乖巧的一颗蘑菇头,倘若知晓自己这般特殊的小心思,万一躲得更远更远呢?最后,她发觉自己什么都讲不出口,只是重复一遍:“对不起,我性格已经是这个样子。”迟绛却忽然想开了什么似的,努力咧开嘴,朝闻笙笑笑:“没关系,你尽管做你自己。”只要不再对“和闻笙做好朋友”这件事有执念,迟绛私心以为,两人还可以当一对很和谐的同桌。“走吧,体育课,一起?”迟绛故作轻松地笑笑。闻笙随着她一同微笑:“一起。”她们肩并肩走下旋梯,各自的心思随着楼梯不断转弯,下沉。直到走出教学楼来到操场,热烈的阳光将心事一晒,潮湿的心情又立刻被烘干。迟绛说:“闻笙,你将来一定会考上最好的大学。等将来就我可以和别人吹嘘,我有全世界最聪明的同桌。”“就只是聪明啊。”闻笙莞尔。“还最——”迟绛拖着长音卖关子:“最讨厌!”她故意讨打地说完这句,眨眨眼睛,笑着逃开了。身后,闻笙微笑着看着她背影,在心里默默承诺:等到羽翼渐满那天,我一定会告诉你,你已经是我最想要珍视的小人类。从一开始就是。第18章 迟绛讲礼貌,闻笙也讲礼貌,两个讲礼貌的人很快重修于好。迟绛还是坐在闻笙身边,不时望窗外老树发呆,给树木枝杈的缝隙取名字,幻想自己在半空中乘魔毯飞过。可她不再寄期望于和闻笙交好。肢体取代口语,成为她们交流的唯一媒介。她刻意沉默,又因沉默得太过刻意,以至交流成为游戏。借橡皮,不说借,伸手摸着闻笙的橡皮擦,然后眼巴巴等对方点头同意;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