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家宴(1 / 1)

第二天江齐上班前去拿落掉东西的时候,恰巧遇到了下楼的陆景行。 面前之人则迅速从他身边穿过,但没走几步又突然回头说道:“你随意就行,这里我不怎么回来,昨天是喝醉了没跟司机说清楚。” 然而说着不怎么回来的陆景行,当晚又回了老宅。 钟姨应该是知道陆景行要回来的,饭菜口味明显有些区别,像是分了两部分,一半端在了陆廷之面前,一半端在了陆景行面前。 但实际上江齐的口味倒是跟陆廷之更贴近些,因此饭桌上的菜量比对挺明显,钟姨上汤的时候突然笑道,“小江倒是也爱吃芹菜,以前都只有陆先生吃,景行从小是碰都不碰的。” 药芹有一股天然的苦味,确实很多人不爱吃,即便以前在江齐家,也只有自己能接受。 “以后给小江就照着我的口味做菜吧。”陆廷之喝了口汤,对阿姨嘱咐道。 三个大男人的饭量很可观,钟姨似乎也很久没见到父子一起在家吃饭了,一下次做了七、八个菜,如今竟也吃得差不多了。 陆景行有两次抬眼看他,搞得江齐不明所以,估计他也觉得不自在。 陆景行没想到他爸会在饭桌上问他,抬眼看了下江齐,一时间没回答。 “坐着就行,把你碗里的汤喝完。” 陆景行见状皱了皱眉,但还是开了口,“秦柯说他最近联系不上你。” “下周的邀请家宴,他想过来给你祝个寿。” 盛世娱乐是陆家投资的产业之一,每年也会有高管和个把明星受到邀请,也算是圈内的某种风向标。陆景行被他爸叫回国的时候正是传媒娱乐大热,便先让他去了盛世练手,但是他还没到可以决定宴会名单的地位。 江齐听闻挑了挑眉,陆景行倒是沉默了半晌,答道“朋友。” “你连个秦柯都搞不定,我以后怎么放心把公司交给你。” 陆景行这下是彻底放下筷子了,他一向和男人话不投机,平日里这人在公事上对他一向严苛,最近更是重压之下几近揠苗助长,这导致他累得半死不说,看起来似乎还远达不到他爸的标准。 “您还年轻,用不着考虑继承的事。”陆景行也有些闷气,说话带了点刺。 陆景行吃完饭就走了,钟姨收拾的时候还想劝他留下。倒是陆廷之习以为常,说了句“随他去吧。” “啊呀,今天在这的就一辆,明天小张说要来开了载先生出门的。”钟姨的语气带着些为难,陆家车当然不缺,但不都停在这。 “我送你到山脚下吧。”江齐突然开口,看了眼陆廷之示意询问。 “也好,那就你送下他吧。” 虽然他大学就学了驾照,工作时偶尔也会开别人的车,但还真算不上熟练。 “不是,是太贵了,我怕开坏了赔不起。” 江齐倒是没觉得什么,就是总觉得这话耳熟,还有谁对他说过类似的来着,啊好像就是秦柯。 两人一路无言,车里有些闷,江齐便把车窗开了条缝,果然好了些。 汽车开得平缓,陆景行一手撑着额头,试图找些话题。刚刚江齐看着后视镜准备变道左转事,把他的后脖子露出来了,闪烁灯光下尽管看得不是很清楚,但依稀是青黄一片,煞是可怜。 “你……还好吧?” “脖子。” 其实那块原本没那么严重,是被秦柯舔咬成那个鬼样子的,如今伤快好了反倒显得唬人。 只是想到陆景行昨天那幅醉酒的样子,第二天却还能来替秦柯说情,说好听点是深情,说不好听就是舔狗。 江齐实在觉得没什么好回,只能说一句“没什么。” 江齐笑笑,债还没还完,走什么走。 “你和秦柯不一样……”很快。 “陆景行,你是搞不定秦柯,所以在我这找存在感吗?” 但那又怎么样呢? 不过好在等他回到别墅的时候,钟姨说陆廷之还有事要在书房处理,嘱咐他自己回来了先休息。 接下来的几天江齐又跟着秦柯出了差,两人选择性失忆般地相安无事,遇上用得着替身的地方江齐也都得上。 之前的工资江齐大部分都打给了催债的,自己所剩不多,但和总额比起来还是杯水车薪,张助理倒是给了张卡说平日的生活用度可以随便刷,但关于债务则是一概没提。 江齐差点想去问问秦柯,讨教下如何管金主要钱的经验,想想还是忍住了这股恶寒,决定回去后再看看陆廷之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诶,小江回来了啊,明天就是家宴了,陆先生说这次请的人少,就不折腾去祖宅了,就在这办办。” 听钟姨说,陆家祖宅比这大得多,“就跟庄园似的”,而这套是陆廷之结婚时自己买的房子,后来祖宅那长辈去世后换了陆廷之当家,却也没完全搬走,平日里还是习惯在这住得多。 不过陆廷之却没给他跑路的机会,没一会就让张助理把明天的衣服送来了。 所以第二天当宾客陆续进场的时候,发现陆总后花园里突然冒出一个长相酷似秦柯的小青年时,再结合最近的传言,有知晓些内情的,脸上露出了几分兴味。 小孩?什么小孩? 至于江齐,在接受了一波一波不明所以又意味深长的打量之后,已经憋了一肚子脏话了。 众人就更是迷糊了。 江齐自从那天刺了陆景行之后,就像是打开了某种开关,觉得那样的陆景行真是异常有趣。 “诶诶,我刚看见秦柯来了。” “不知道哇,是陆总邀请的?还是自己来的啊。” “谁知道呢。” 然而众人期待的好戏并没有发生,秦柯只是走上前说了句“恭喜陆总”,递上了早日准备的礼物,而陆廷之则收下礼物递给了旁边助理,笑着跟陆廷之握了手,说了声“谢谢,辛苦你了。” 到底是成年人的游戏。 有人不断在江齐和秦柯两人之间来回打量,这少年人虽说与秦柯有几分想象,但论姿色论气度,自然还是成名已久的秦柯更胜一筹,就这还能让堂堂陆总喜新厌旧,众人只能想着兴许这人有点东西。 比如胆子。 陆景行说过他是在他爸书房里瞥到的照片,但因为书房是他爸禁地一般的存在,他竟也没敢再进去复核。 桌上放着几本翻过的书,有本帛书版本的《老子》,江齐笑笑,想不到这人还有点文化。 他妈当初搬家的时候,把他爸所有的东西扔的扔烧的烧,连张照片都没能留下。所以即使这些人总是喊着他多么多么像那个人,江齐自己却只剩下模糊的印象了。 抽屉里也没有。 “你在找什么?” 男人走近的脚步不紧不慢,脸上也不显怒色,但江齐还是听到了自己的心跳不断砸在胸口,堵住了他的发声。 “我……不是。” “没什么,在楼下待得无聊了。”江齐把依靠在桌子边缘的身体拉回站直。 江齐没再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他。 什么? 名贵木材定制的书桌足够宽大,一个大男人倒下去也只是扫到了些零碎小物,江齐脸贴在冰凉的桌面上,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气。 但料想的拳头并没有砸下,男人用另一只手扒开了他的裤子,下身一阵清凉。 “脾气倒不小,不过,你确定真的要反抗?” 江齐愣住了。 陆廷之把他的头扭了过去,“告诉我,你在找什么?” 陆廷之眯了眯眼,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把他的脸松开了。 “啧,硬成这样,看来你确实喜欢书房。” 这陆廷之果然很变态,这样还能做得下去。 “对,这样才是乖孩子,知道了吗?”男人喑哑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门外,有人眸色逐渐渐深,陆景行突然意识到,他的性欲不是被自己的情人唤起的,而是被别人的情人撩拨的。 陆廷之就也由着他,连饭都是由钟姨端给他的。 屋前屋后只剩一些工作人员在做着最后的清理工作,热闹的气氛连余韵都开始消失殆尽,一派人走茶凉之景。 一切后事尘埃落定,同样的宾客尽散,女人鬓发微乱,双眼无神地坐在门前走廊发呆。 年纪尚小的他不分辨不清那是一种怎样复杂的情感,但最终还是未能上前,不知为何,他觉得自己也是女人悲剧的一部分。 现如今才反应过来,这样的事情对于一个孩子来说,早已远远超出了可以理解和承受的范围,但是望着这张长得和丈夫眉眼相似的脸,女人又突然觉得当初那个聪巧伶俐的孩子如今也开始变得面目不清。 从丈夫那得到的婚姻总是缺了什么,以致于孩子出生后,剩余的感情终于有了寄托的对象,这些年,她也几乎在孩子身上倾注了所有,到头来却……或者说从来都是一场空。 有时候仿佛对他颇为愧疚,下班早的时候会提前很久去等他下课,接着带他去市场专门买他爱吃的菜。 年幼的江齐不知道怎么做,才能让她更幸福一点。 然而连这点微弱的渴求,都在某个遗精醒来的早晨被打破了。 “小江?”钟姨打断了他。 “谢谢钟姨,我不饿,我直接就找他吧。”在钟姨身上,他偶尔能体会到女性的温暖。 “进。” 嗯,还行,没让他站在对面汇报工作。 “张助理刚拿来的。” 这笔天文数字般的债务压了他好几年,几近喘不过气来,这些年他被人大街上追过,被人堵在巷子打过,被人去学校闹过,把所有可卖的东西都卖掉后,利滚利的天文数字还是让他看什么都觉得前途无望。 “谢……谢陆总。”江齐没忘了感谢金主。 陆廷之坐在黑棕色的椅子上,视线从下而上,语气却居高临下,“我觉得我们可以算算我们的帐了。” 他翻开了手中的协议,原以为那晚过后已经算默认落定了,没想到还真有协议这种讲究契约精神的东西。 协议条件优越,所能得到的比还清他这笔债务要多得多,除了需要付出点对他来说早已不重要的自尊,但他还是问了句,“如果……我不接受呢?” 江齐惊讶地抬头。 陆廷之推了推眼镜,似乎并不太想回忆一些事情,“虽然后来我不甘心再回去的时候,却收到了他……去世的消息。” 但是他妈又做错了什么? 他记得有一次那男人接他放学的时候甚至问他,“爸爸想带你去找一个人。” 男人惊讶地回头看他,蹲下来的时候差点都哭了,“对不起,齐齐……” “以前很喜欢,现在不了。” 江齐想到到底还是自己来找他了,他一边捏着自己的卖身协议,一边看着眼前沉浸在些许悲伤中的男人,不免觉得这场景多少有些可笑。 写完签名的那一刻,江齐突然想到,如果他们知道了,会有人生气吗?会后悔自己当初的选择,又或者后悔这些年对自己的视而不见吗? 陆景行这些日子里忙得昏天黑地。 真正让他忙的是后续公司的事,尽管陆廷之再怎么谋算布局,之前再怎么疯狂拔苗助长过自己,真正接手的时候还是困难重重。 战略会结束,陆景行从主位站起,看着参会者纷纷带着自己的任务退场,走前还不忘说一句“陆总再见”,不再是小陆总,显然是已经逐渐认可了这位年轻的掌舵人。 陆景行突然觉得好笑。他爸活着的时候,他总是明里暗里反抗,现在突然不在了,他反而开始逼迫自己活成他曾经的期待。景行是在酒吧包厢里见到江齐的。 等到他根据指路找到江齐的时候,桌子上已经全是喝空的酒瓶,再看江齐,懒懒地躺在沙发一侧,虽说脸色并未大变,可那恍惚茫然的眼神无意昭示着主人早已不再全然清醒。 江齐显然是这一圈子人里的主角,周围有男有女,竟是争着往他身上贴,毕竟现在这位的身价大不同,足以一掷千金。 众人一时被这低气压骇住,有人反应过来想要反抗,却被同伴拉了拉衣角,提醒了这人的身份。 “好玩吗?” 陆景行没说话。 “我知道。”陆廷之给他的那份遗产,震惊过很多人。 江齐边说边坐起了身,“好好混,说不定得到的分手费比他还多呢!还真被他说中了,啊不过你不用生气,他只是给了我一些、钱而已。” 陆景行知道他的意思。 “你们这样的……我以前一直觉得我们活得艰难是因为没有一个好的出生,原来有出身也没用,还是得看命,啧,也不对,我现在可有钱了……” 身边的青年刚刚又踉跄着倒在了沙发上,索性侧着把头埋在一边,半晌后突然转头问了句,“诶,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而主人公之一只是冷眼路过。 然而等江齐从浴室洗完澡出来的时候,某人已经坐在一边处理公事了。 以前那人也是,大部分时间都在维持一副认真工作积极上进的姿态。 江齐顿时啼笑皆非,不禁调侃,“这么一说你和他倒确实挺像的。” “起码在你俩都拿我当过替身这件事情上。” “开个玩笑。”江齐止了话头。 他盘算了下自己的资产,觉得自己就算从现在开始每天躺平,一天花以前一年的开支,也足够用到老死了。 不用去掺和陆氏的庞大商业帝国,也没有继续之前的工作,不需要再勉强和任何人联系。 痛苦不再折磨他,但是倦怠接管了。 也有时候她突然醒过来,又哭又叫,骂着陆廷之那个王八蛋,说他不仅害了她丈夫,还要害她的儿。 病房又重新恢复寂静。 最近他倒是常常跟秦柯见面。 “差点?” 江齐没听说这事。 “吃醋?”江齐也笑了起来,“吃你的醋还是吃江齐的醋?” 手机里短信跳出来,是陆景行问他回不回家,他说回。 毕竟他俩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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