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五停下手中的动作，诧异地看了他一眼，问：“你知道？你当时应该还是个半大孩子。” 更多的是从师父床头那一摞事无巨细的手记里读到的。 第三日，没有等到撤兵的旨意，等来的却是史诵突然不见了踪影。 原地驻扎的第二日夜晚火光冲天，夹杂着呼啸的北风，火势愈烧愈大，等终于扑灭了火，也只抢下来不到一半。 营帐里死气沉沉。众人从睡梦中惊醒时，应已是猜得八九不离十，此时究竟发生了什么，每个人也都心知肚明。 但天寒地冻的严冬，连只麻雀也不飞出来了，树皮都埋在了雪底下，哪有能勉强充饥的东西？ 手下往常是个铁血汉子，此时牙齿都打颤了，在战壕里拿抢叉敌人喉咙时时他都没抖过，他问：“钟，钟将军，我们该怎么办？” 但还是来不及，远远来不及。 北风吹得愈加猛烈，卷着漫天雪花，打在半露出的脸上，如冰锥入了七窍。 “将军，前面走不了了！”被派去探路的将士折返回来，脸上冻得通红，站在风里气都要喘不过来，“我们已经在试图联系驻扎在城里的副官了，但是这风、这雪，都实在是太大了，走三米要退两米，照这个情况来看，走到最近的哨卡也要一天时间，消息完全没有机会递出去！！” 年轻的将军脸颊胡子拉碴，已经许久未刮了。 有人对他说史诵是陛下身边的红人，史诵的到来，代表着陛下看重着十二侯军这支队伍，器重他。 他原本以为史诵来，只是来分一下权，让圣上安心过个年，也好。他心里想着，若是圣上真心要收回十二侯军，那他就不管了，回长安城里领个闲职安心养老。 是朝臣，还是陛下本人？钟北不敢想。 至于史诵，又有谁敢对陛下身边盛宠的人苛责一句呢？ 望着身后的这队弟兄们，他突然有种落泪的冲动。 他们骁勇善战，以至于在敌我数目差距悬殊的情况下，依旧能够取得敌将首级，赢下漂亮的一仗。 落下来的眼泪撞上了风雪，眨眼间就结了冰。 钟北的眼前突然浮现了杨衫的身影，恍然间见故友站在院中屋檐下，穿得薄，瞧见纷飞的雪花甚至欣喜，伸手去探空中的落雪。 罢了，他想，若是这样，那他还是不要听到自己的消息为好，他身体本就不好，气急攻心还容易咳血，更别说去跪去吵，大抵会支撑不住晕过去。 林师面向那块无名碑，踟蹰了片刻，扯下衣服上的一块白纱。 但先前那卖白花的老人早已没了踪影，他只好手指弯弯绕绕，拿那块白纱勾勒出一朵小白花，放在墓碑前。可西北风大，烈风一卷，那朵可怜的小花又被吹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