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1 / 1)

那时候他就明白了一件事,即便是跪着和人要钱,也比站着向人讨爱要有尊严得多。 他笑着向永泉点点头,“房子的事你别闲,还是要继续寻着。” 池镜马上往外走,“你带我瞧瞧去。” “一时半会还轮不到我,怕什么。” 池镜挨间屋子瞧过,简直是比着玉漏那说法造出来的,哪再找如此合宜的去?因此还没问价钱,就对永泉道:“跟东家说,这宅子我要了,问他什么日子付钱过契。” 池镜点头,“你催着那作保的人。” 傍晚的时候,玉漏园中闲逛回来,蓦地看见池镜坐在她屋外花架旁的石头上。那花架上没有晾衣裳,坠着密密的紫藤花吊子,他穿着素白的衣裳,低着头,侧身嵌在那一片紫色的烟云里,那一种淡远和恬静,令她忽然记起从前的某一个傍晚。 她小心翼翼地爬在屋顶上,倏听见西坡在底下叫她:“你别动。” 西坡只好陪她坐下来,大概是怕她不留神掉下去,挨她挨得十分近。她有种隐秘的喜悦,觉得浑身的毛孔都因为他的贴近而颤动,心也在细细地颤动。 连家是后头搬到这里来的,祖父死后分家,她爹没分到房子,拿钱在这里另买的。她娘常抱怨这条巷子又长又逼仄,她也是认得了西坡,才有点适应了这里。 西坡有西坡的安稳,玉漏有玉漏的动荡,她知道他是个没野心的人,只是看着像个读书相公,其实骨子里像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一辈子不可能有很大的出息。 即便走到今天,她还是这样想。也知道贪慕虚荣很不高洁,说出去不免要受人唾骂,不过对自己,可以坦诚一点。 玉漏方回过神往里走,“我在想,你怎么忽然回来了,那边府里不忙?” 两个人一前一后往正屋里去,院里的丫头都四处乱逛去了,并不怕给人瞧见。但他们因为觉得上回是不欢而散,都很自觉地不挨近。 “两身换洗的素服。”池镜淡漠地在榻上坐下,眼睛不怎么看她。 玉漏温柔地笑着,“你不要费那个钱。” 好像是给下最后通牒的意思。玉漏仍旧笑着摇头,“给人家晓得了,于你的名声只有坏处。” 玉漏怕和他吵起来,知道那些虚情假意的话再不能轻易瞒骗得了他。为什么他不就此“算了”?她想她在他还是有点份量,只是不够她理想的“价钱”。 池镜有点发怒了,掣住她的胳膊一把将她转回来,本来是要说些狠话,叫她“不要就滚”,他再没好性与她耗下去。但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馨香,是一种木质的香气夹着一股衣裳刚洗过的皂香,最先燕太屋里有一只大圆角立柜,就是这味道。 那时燕太太才刚进门,急着在老太太跟前卖好,也肯勤勤恳恳地做一副母亲的样子,常和他游戏玩耍。有一天黄昏他们捉迷藏,他躲进那柜子里,她一时没找到,他在里头沾沾自喜。后来渐渐笑不出来了,因为一更过半她也没能找到他,完全忘了和他在捉迷藏这回事。 她打着哈欠说:“兴许是往桂太太屋里去了吧。随他哪里睡好了,难得我耳根子清静一日,我烦也要烦死他了。” 要承认不被人爱是件艰难的事情,他渐渐长大,终于也对自己承认了下来。没想过会遇见玉漏。头一次在唐二请的席面上遇见她,她没搽一点香粉胭脂 原来一个人想要爱就跟想要活命似的,是一种本能,这本能很容易死灰复燃。 “对不住。”池镜又放开手,非但狠话没能说出来,真是好笑,还要和她抱歉。 他发僵的脸上重新闲适地笑出来,把手反剪到背后,姿势有种不慌不躁的自得,“我想凤翔那头差不多已经知道了。” 他就带着份自得走了,瞧那意思,是拿准事到临头她根本拿不出法办来,不是给赶回蛇皮巷,就是给提回凤家问罪,这两者都不如乖乖听他的安排,他认为她最后只能“识时务者为俊杰”。 果然过两日就出了事,这日高妈妈来和玉漏说,有人告了个丫头偷盗,不知如何处置。玉漏笑道:“这有什么为难的?不过按规矩办就是了,上回老太太还说看中您心里有尺寸,怎么您老人家这会就没主意了?” 玉漏正翻着这屋里上月的账在看,听后阖起账本来,也郑重了些,“谁告的她偷盗?” “是她啊——”上回玉漏去翠华那边要鹅黄缎子,正是这柳儿给收了起来,当着她的面和瑞雪翠华三人在那里相互遮掩,可见是翠华信得过的人。这时候翠华不在,留个柳儿在家,竟在自己房中揪出个贼来不说,还不嫌是家丑竟大张旗鼓地闹出来,真是有意思。 高妈妈一双眼跟着她转,“自然是拿了脏才敢告的,她领头,叫我带着人去搜,果然从那小珠儿屋里搜出两包上等天麻。据柳儿说,那两包天麻是上月大老爷门下相公送的,搁在屋里还未交库,就给了小珠儿偷了去。问小珠儿,吓得话也说不清,恁是讲不明是哪里来的。可巧她爹有个痛风的毛病,常年吃着天麻。” “她娘早就死了,她爹是管喂马的,独她一个女儿,也没有兄弟。她自己这两年也不管事了,大奶奶不叫她管,成日家在屋里吃白饭,孩子也没有。我们家的规矩,丫头们生下孩子才封姨娘,不过兆大爷的性子从不亏待跟他的女人,就是没生下孩子,也求了太太,按姨奶奶的例给她。” 玉漏笑起来,“我说您老人家怎么会没主意,原来是为难在这上头。怕不处置她大奶奶不高兴,回来必定是要告您个纵然偏护之罪,处置了她,又怕得罪大爷,是不是啊?” “您都为难还推我拿主意?我哪来的主意?”玉漏微微仰面笑着,把纨扇扣在下巴上,眼睛转两圈道:“咱们都没主意,不如去问个有主意的人。” “毓秀姐。”玉漏凑过来道:“您才管这项差事,有事拿不定也是平常的,去问她她也不会怪罪。” 玉漏正要藉机去试探毓秀,便一口答应下来。待吃过早饭,往老太太屋里找到毓秀回了此事。 玉漏见惯了她总是笑着的样子,忽见这狠厉还有两分不习惯,在下头椅上假作跼蹐,“就怕回头兆大爷有个不高兴。” 玉漏嗅见股酸意,心里的猜测更加笃定。这事问她算是问对了,既合了翠华的心,又足了她的意。至于兆林,他吃点亏,反正就是他要追究也追究不到她和高妈妈头上来。 也许是和毓秀争了几句,恐怕没争赢,因为后头也没听见毓秀改主意。玉漏趁机又走到老太太那头,特地要寻毓秀慰问。 玉漏忙帮着去扶梯子,待箱笼搬下来,毓秀又不忙找了,打发了丫头们出去。引着玉漏出来往那边暖阁去坐,吩咐上了茶,“今日又是为什么事拿不定主意?” 一面说,一面将外头买的点心敬献在炕桌上,“是那个,那个什么小仙坊的。听他们说这家的点心又精致又干净。” 玉漏陪着笑脸,连声赞她赏罚严明,稍坐一会便告辞要走。毓秀在榻上望了望她,踟蹰之后,又将她叫住,“嗳,你回来。” 毓秀把嘴角向两边弯起来,还是昔日那不见情绪的笑脸,招手叫她近前来问:“听说你认得许多字?” “那你帮我认件东西。”毓秀起身领着她又往那边去,心里思忖着这丫头不算家里的人,为人也还老实,又认得字,请她帮这忙想必无妨。 又走进那私库内,毓秀翻开个箱子叫她找,里头皆是用大小盒子装着 毓秀说:“这都是我们老太爷留下来的东西,平日都放着不用,谁知老太太今日忽然想起来找它,大概是那边府里有哪位大人要瞧。” “有‘寿’字么?老太太指明要带‘寿’字的。” 毓秀笑道:“我说呢,劳烦你了。再到那边吃杯茶吧。” 下晌竖着耳朵留心听,果然听见傍晚的时候兆林又回家来一趟,说是来取换的孝服。谁知道他到底是来取什么的?玉漏心窍转动,特地逛到芦花馆那垂花门底下堵他。 毓秀打发 也是玉漏的运气,谁叫毓秀不认得鸟虫篆,偏是她认得。她爹教她的那些东西,没承想是派上了如今这个用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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