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十四年前(1 / 1)

林野的手又开始痒了。哪怕他现在的物质条件相当优渥,冬天也能长时间处于温暖的环境,但冻疮发作起来总是这么不讲理。 …… 赵锦书是一个公司的领头人物,又自身技术过硬,防的太严,林野查不到任何关于他的蛛丝马迹。他一边觉得顾倾的病情有些严重,一边摸出一个钓鱼链接。 这个链接被发给了徐耀洋。他把手揣进兜里,慢慢等着。 他盯着链接上边赵锦书的照片,慢吞吞地把手从兜里拿了出来,登了徐耀洋的号。 聊天记录就躺在那,之前的他都看过,林野对着最近的日子翻了翻,手指间的痒意越发磨人。 这是犯法的。 但是什么都没有,本该教育他的人躺到了病床上,不太舒服的样子。林野把视频快进了,直到听见监控视频里的吵闹。 丑的很。死的不好看。 骗人的吧?赵锦书这种人也会气成这样?什么东西能惹他这么气?这个人是谁?和他说了什么?他…… 他怕自己斗不过那些人,让人死的冤屈。 林野把脚放到了椅子上,蜷了起来。 林野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几年前,埋在赵锦书的大衣里,旁边的人攥着他的手,让他一会把作业写完——像老妈子一样,比林野自己父母还尽责。 所以他突然离开的时候对方有没有大吃一惊呢?好像没有。 他想了很多关于他们的事情,直到时间轴走到了最后,记忆里的面容被那张透着灰败的脸替代,林野重新摸上了按键。 …… 南理是统一四人宿舍,但两个室友为了准备考研搬出了宿舍,剩下一个是大四学长,常年不见人影。 门口有人敲门。 门口站着的是许久不见的学长,刚见面就抱了个满怀,把头搁在他的颈间,呼吸很重。 顾倾没想到还能见到他。 徐耀洋不知从哪里提前得到了记录赵锦书死因的监控,也往这掺了一脚疯狗似的到处乱咬;林野也没好哪去,人外有人,他做的又不算隐蔽,最后被带走的时候低着头,偶尔回一两句话,眼神很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 再三确认之后,他强忍心底激动,连衣服都来不及换,急着往南理赶。 五年之后他们遇到了风口,但在起飞之前,还有熬不尽的漫漫长夜。 顾倾抛开脑海里的杂念,贪婪地嗅闻着对方身上的味道。 “学长?” 他想把人挪开一点,但怀里的人反而贴的更紧了,把头搁在他的颈间,呼吸很重,冷热交替让那块皮肤起了鸡皮疙瘩。 够了。顾倾这么对自己说。 这张脸是赵锦书年轻时的样子,尚且稚嫩。他的表情一向不太明显,可是现在他还不如日后有城府,顾倾看他又看得多,便能轻易看出里边的疏离。 一个全新的、稚嫩的赵锦书,他们也未曾有过那些龃龉,一切都可以重新来过。 …… 赵锦书眉头松开一点:“看上去不发生了不错的事情。” 赵锦书就不说话了,站在那任他这么抱住。 但温暖的怀抱太让人眷念。 顾倾松了手,后退几步。 “准备洗澡?” 顾倾笑:“好。” 顾倾根本没管他之前的话。他坐到了之前赵锦书坐的地方。 椅子上边的热度还没完全被空调吹散,有点微微的热意,透过夏天薄薄的休闲裤传了过来。 旁边放着赵锦书的杯子。 人类在习惯某个味道后会下意识将其忽视,所以顾倾有意地控制着,轻轻嗅闻着属于赵锦书的味道,避免它被大脑忽略。 他在赵锦书生活的地方,被赵锦书的味道包裹着。手里的杯口微微湿润,对方不久前还用嘴唇触碰过这里。 顾倾脸上浮起一点红潮。 浴室传来哗啦啦的水声,像他们当初无数个日夜那样,他在外边等待,之后他们会彻底放纵,消解一天的疲惫和劳累。 没有人会比他们来的更加亲密。 但这还不是时候。 他缓缓地放下了杯子,疼痛让他再一次意识到,这不是他的梦境。 他擦了自己的凳子,两腿交叠坐着。 赵锦书洗完出来发现对方还在,他不知该怎么和这个尚且陌生的学长交流,便把自己桌上的零食递过去一些,自己去一边吹头了。 顾倾撕了包装,赵锦书吹头发背对着他,这也恰好合了他的意,眼神贪婪地黏在对方挺拔的背上,不知大脑在处理薯片的味道,还是想着什么别的。 鲜红的舌尖拂过手指的皮肤,上边的味道被一点点舔去。 直到急促的敲门声传来。 门口站着个男孩,头上有几丝挑染的红发,长相张扬明朗,看清楚给他开门的人后,一头扎进了对方怀里。 赵锦书不知道他们是个什么情况,无奈拍拍对方的背:“怎么了?” 赵锦书被这个问题问住了。 男孩五官还未完全长开,有点稚嫩,看久了有些熟悉的感觉,这样仰头认真问他,有点傻气。 男孩闻声抬头,在看到那张脸后表情堪称惊悚:“卧槽顾倾你怎么在这?” “徐……耀洋是吗?”赵锦书把人从怀里提了出来,又使了巧劲避开了肩上的人。他不知道这俩人有什么渊源,但是他们同时出现,又都表现得有些奇怪,大概是彼此认识的。 对方还维持着刚刚将头搁在他肩上的距离,赵锦书一回头,俩人的脸隔得很近,对方看到他回头,下意识歪了一下头。 小孩听见这话很明显地松了口气。 小孩敷衍道:“听过。” 但另外两人很明显的都不想任他一个人发呆。 顾倾知道徐耀洋和他关系不一般,托徐显明的福。 顾倾感谢徐显明,他送来了钱,让他们不至于每天去和那些人扯皮;但同时,他也恨徐显明,他把徐耀洋送到了赵锦书身边,赵锦书因为恩情对这个男孩多加关照,直到他上辈子死前一个月,他们还在纠缠不清。 但阴暗的想法无法被理智遏制。他无法控制对徐显明父子的厌恶。 徐耀洋比他矮了一个头,气势倒是丝毫不输,咧嘴一笑:“当然不是。” 这话让赵锦书愣了一下。 像那种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孩,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告诉他:“赵锦书,你会答应我的。” 身后顾倾有些惊讶的样子:“你们是……那个?” 他眉眼深,这么皱着眉的样子很能唬人。但徐耀洋上辈子被他这么看过许多次,之后一年里只在偶尔梦里见到过,这样看到了,不仅不害怕,反而有点失而复得的感慨和欣喜,笑容愈发明亮。 赵锦书说:“不是。” 徐耀洋被他捏着肩膀控制距离也还在笑嘻嘻的:“我爸知道又怎么样,他早就……他会答应的,我保证。” 赵锦书说:“看样子是不知道。” 然后就像上辈子他无数次见过的那样,赵锦书掏出了手机。 赵锦书拿了号码,他之前拨号的动作太快,徐耀洋来不及制止。这会看他在屏幕上点点的,赶紧过去扒拉他的手,又被赵锦书轻松制服,把人困在怀里掐着下巴——熊孩子凶得很,会咬人。 赵锦书说:“徐叔叔,我是赵锦书。” 他垂眸看了徐耀洋的头顶一眼,说:“徐耀洋逃课了,我会把他送到南理门口。” 赵锦书要送他出去,徐耀洋眼里根本容不下别人,顺手把门关了防止看到顾倾那张欠打的脸,自来熟地和对方聊天:“赵锦书,你怎么和他住在一起?你们俩不会打架吗?” 赵锦书看了他一眼。 时间已经接近一点,赵锦书有点乏了,太阳又照的人打蔫,没吭声。 赵锦书抓住他的手拿开:“徐耀洋。” 赵锦书说:“有些话不可以随便说。” 赵锦书就没管他。 “赵锦书,南理真的好多桂花,秋天是不是很香?” “赵锦书,你知道我今天起床的时候多开心吗,要不是我睡过头了,我还能早点来找你。” …… 徐耀洋说:“嗯!爸爸在!” 他仔细搜刮了到现在的记忆,除了偶尔的聚会可能见到过这个拽拽的小孩之外,这二十一年里,他们从来没说过一句话。 不只是他,还有顾倾,也有些不对劲。 赵锦书说:“你对我很熟悉。” 赵锦书瞥了他一眼,又不说话了。 赵锦书说:“到了。” 赵锦书没理他,转身要走,余光看见徐耀洋一手平摊,另一手食指和中指放在上边,模仿小人走路似的哒哒哒跑了一会,他又转身回来站好。 他们等待的时候徐耀洋又说话了:“赵锦书,我们俩亲过了诶。” 小孩臭屁地说:“我是最后一个。” 赵锦书不想和他去说什么同性恋道路艰难的事情,这个年纪的小孩不知天高地厚,还有一身反骨,越说越烦。 所以他说:“你不是。” 赵锦书看着这个小孩,连出柜都不敢告诉父亲,却莫名其妙上来说要和他在一起,还笃定他们以后会一直在一起。 徐耀洋把手揣进校服兜里,一脚踢飞鞋边的小石子。 赵锦书觉得他莫名其妙的。 他回去的时候发现顾倾在发呆。 赵锦书说:“我不是。” 赵锦书觉得自己有种越描越黑的感觉,干脆把汗擦了睡觉去了。 他睡觉不打呼,呼吸都浅得很,宿舍就只剩下了风扇转动的声音。 那个四四方方的、密闭的、沉闷的床帘,看的他有些喘不过气。他看不见赵锦书的样子,听不见对方的声音,只能看见一个封闭的盒子。 后背的皮肤开始分泌汗液,一点一点,逐渐凝结成大颗的汗珠,凉凉地挂在身上,等聚的多了,又一条条爬过脊背,带来一阵阴凉。 他恍惚间仿佛看到自己掀开床帘,里边躺着一句面色灰白的尸体。 …… 赵锦书打开一罐可乐递给他:“你看起来很不舒服。” 赵锦书说:“嗯。” “锦书,我梦到了一些东西。”东西都是虚幻的。” 但只要可怜地求上一下,就会成为你最可靠的朋友。 现在还没有这个必要。所以他只是把可乐灌了一口,弯着眼笑道:“是啊。” 但这点毛毛雨比他上辈子出柜遭受的要浅的多,而且这回老头的脸也年轻很多,不再是日后的老态,看着顺眼许多。所以这些话都被他好心情地忽视过去了。 他已经联系到了自己让赵锦书叫金主爸爸的画面,忍不住笑出声。 他被司机押着回去的。这时候大家还在上课,所以他带着一脸荡漾的笑容出现在门口时,一群人忍不住跟着笑出来了。 徐耀洋脸皮厚的很,摇头晃脑的:“天机不可泄露。” 徐耀洋丝毫没被影响,笑嘻嘻地往后边墙上一靠,中途还不忘躲开飞过来的粉笔头。 是林野。穿着他那身破旧的衣服,坐直了听课,一副令人作呕的乖乖模范生样子。 他上辈子在赵锦书身边待了几年,把赵锦书的那副姿态学了个八成。徐耀洋看见他这样,几乎要生理性呕吐。 …… 也许这种情况在赵锦书死后那一年得到了改善,但现在对方很明显的故态复萌了。 他回忆着自己高中时的模样,神情逐渐变得怯懦乖巧,仿佛又回到了自己不愿提及的过去。 他没有手机,没有电脑,后世的一身本领在这个时代没有用武之地,甚至连去找赵锦书的车费都凑不出。 …… 赵锦书没课的时候喜欢自己坐在电脑前,右手边摊开一个本子,在写写记记。 赵锦书把本子亮出来,给他看上边记的东西,是关于明天要学的东西;他正在做大纲,把相关的知识都列在上边。 赵锦书“嗯”了一声,手又挪回鼠标上,输入关键词开始搜索。 赵锦书说:“谢谢。” 他边做笔记梳理内容,不忘把小风扇往旁边挪一点,带着旁边的顾倾一起吹。 他们搭档的日子要比现在晚的多,那会赵锦书已经有了些许大牛的风范,这么看他学这些基础的东西也是有趣。 以前他俩一起完成代码工作的时候,大多是分好任务,等写完再互相帮忙测试改bug,能这么悠闲地站在他身后看也是难得。 大概是人主观意识的错觉,赵锦书偶尔会觉得对方的目光更多地落在了自己身上而不是本子上,但着点疑惑又很快被那些新鲜的知识替代,让他无暇他顾。 他今天下午没课,这么写到五点,再不出去食堂要被低年级的学弟学妹挤满了。 顾倾笑着把杯子往旁边一放:“去。” “学长去吃什么?” 赵锦书思考了一会说:“一楼的渔粉和小炒都不错,二楼的香锅,拌饭,三楼早餐和小吃种类更丰富一些。” 赵锦书说:“好。” 顾倾上辈子和他刚创业的时候忙的脚不点地,吃饭自然也是越快越好,日后这个习惯也没完全改掉,是比细嚼慢咽的赵锦书吃的快一些的。 如果他太快吃完,赵锦书肯定也会加快动作。 赵锦书吃完喜欢去人工湖旁边散步,学校人工湖很大,旁边种了几颗垂杨柳,除了冬天,满头绿意飘荡。 …… 顾倾问他:“锦书以后想干些什么呢 顾倾说:“我想自己创业。” 顾倾弯眼笑:“锦书玩过手游吗?” 他们聊到了很晚,赵锦书躺在床上的时候已经困得不行,可是大脑仍有些兴奋。 顾倾说的太过详细,听起来真实无比,且可行性很高。 顾倾失眠很久了,哪怕是在赵锦书住的地方,这个毛病也不能奇迹性地不药而愈。 在那之后,大脑放空,赵锦书监控里的那张脸会格外清晰。 汗水打湿了后背,衣服黏腻腻地贴在身上,脑海中灰白的肤色和健康的麦色交替。顾倾在不知何时摸上了自己的分身,这具身 熟悉的快感渐渐袭来,顾倾的眼里已经蓄满泪水。 锦书,弄坏我吧。 赵锦书一直知道这个学长很好看,桃花眼,唇角微微上扬,眼角还有颗标准的美人痣。对方一笑,见识少些的人都挪不开眼。 但他。赵锦书当初报出来的那一长串名字,在地图上的字样旁边,逐渐打上了对应的图案。 林野穿的短袖校服,蓝色的领子,本体是柔和的白。校服批次不同用的布料厚度也不同,这件恰好是薄的,被汗染了,就贴在后背上,透着点肉色。 一路的戳子伴随着笑容按下。直到他们停在了旋转木马前。 那张乐园地图被双手捏在手中,赵锦书边走边低头数着上边的戳数量。 赵锦书只得喝了口水,把地图收起来。 他觉得自己在这有些违和,下意识想要逃离,后退一步,撞上了后边的赵锦书。 赵锦书说:“怕了?” 赵锦书说:“晚了。” 队伍已经排到了他们,几个女孩子坐在木马上看着他们直乐,林野还靠在他身上,来不及走开,忽然感觉一阵失重。 他回头,看见赵锦书满脸笑意。并不是多么张扬的笑,没有声,眼睛也不是弯成细缝;可眉眼舒展,嘴角自然地往上,是并不浓烈又浸透了笑意的模样。 …… 他咬了一口糖葫芦,脆薄的冰糖在嘴里裂开,里边是相对绵软的山楂果肉,纯正的甜里裹着果味的酸,嚼了几口,又吐出几颗硬的核,用纸包了,这回嘴里剩下的就只有糖葫芦酸甜的美妙滋味了。 太阳还亮堂堂的,他的头发被打湿了许多,仰头能清楚看见鼻尖冒着一片细密的汗珠。 果味很浓,他不太嗜酸,很快嚼碎了,林野把垫着纸巾的手掌递到他下巴边,他便托着对方的手,就着这张纸吐了核,把剩下的果肉很快咽了。 再怎么不舍,经过大半天的玩乐,游乐园的设施也几乎体验了个遍。 林野不知道全票和其他票的区别,也不知道勇敢者游戏具体是怎么个勇敢法,关于这个地方他知之甚少,可他听说过摩天轮。 与之相伴的,是那些浪漫的故事和传说。 这样一个乏味的、无趣的、设计简单到无聊的东西,因为一个同样简单老套的故事,便有许多人愿意尝试。 他要很努力才能回忆起一点之前的事情。 那个时间是下午,大概会有晚霞,绮丽的云,是暖色调的,粉色,紫色,橘色,金色,都是很亮的颜色。 赵锦书皮相好,这亮色于他只会是锦上添花,本就俊秀的面容会更加突出,是不逊于天边景色的好看。 他实在是不能想起更多东西了,于是这幅画面一直停留在脑海里不动了,伴随着他的病被治愈。 …… 两人坐在闷热的铁盒子内,身体疲惫了许多,精神也不似之前亢奋,于是捂的心底生出一点焦躁,话也较之前少了很多。 林野第一次见到这个城市的全貌,他不再以一个仰视的角度,被困在高的不见天日的、高楼的夹缝里,他像在看电视里的积木玩具,看那些渺小的楼和缩小了无数倍的建筑。 整座城市像一块大的沙盘,电视里那些人在打仗之前会对着这东西比比划划。放大和缩小一个物体很多倍都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 他其实根本就想不起那时候的赵锦书是什么样的。 按理说他大三还没结束是不用这么着急的,但和启洋那边的合同还要细化,自己的团队也还没个形,又碰上结课设计,几件事堆在一起,忙的昏天黑地。 “锦书,这两个同学你问过了吗?” “问了。”赵锦书说:“周桓宇答应了,金阳说忙着毕业论文。” 赵锦书说:“辛苦了。”奶递给顾倾:“喝了晚上应该会睡得好些。” 公司注册是顾倾一手操办的,赵锦书帮不上多大忙,顾倾也不给他多分配任务,只能偶尔做些力所能及的小事,帮他缓解一下压力。 洗漱台在小阳台上,前边贴了块镜子,顾倾叼着牙刷,眯眼看镜子里不太清晰的自己,又记起这个习惯并不好,把眼睛睁大了,努力去看清里边的自己。 赵锦书说:“学长,那个镜子看不清人的。” 顾倾发现自己最近眼睛不太舒服,他许久之前就会眯着眼看东西了,被赵锦书纠正了许多次也没改过来,只是突然有一天,他意识到远处的东西已经开始变得模糊。 一群人租了一个小办公室,自然没有什么单人办公间,办公桌也都是普通电脑桌,加了隔板,赵锦书过来找他,看见他费力的模样,在桌上轻轻敲了两下。 赵锦书说:“没问题。这个项目快收尾了,过几天得去对接,你让小许准备一下。” 他说完走了,两人在别人面前一直是避嫌的。顾倾刚好需要休息一下,听了他的话,转身往一张办公桌走去,和正在画插画的女孩子交代要注意的东西。 这不是第一次出现了。 旁边的人为赵锦书捏了把汗。几人是共同创业的伙伴,但因为能力股份等因素,实际老板是顾倾。他平时笑眯眯的,人也好说话,一到工作时候,被这么一叫名字,谁都怵他。 赵锦书自己倒是不怕,写好注释,把代码保存了,过来的时候眼里还带着笑。 打印的费用走的公账,资金本就吃紧,哪有为他一个人多花一份钱的道理。何况他这也不怎么严重,连配眼镜都不需要。 顾倾要说的话就都憋了回去。 赵锦书没应,把笑意收了,低着头不说话。顾倾知道他这是在闹别扭,有些好笑:“那打印店太贵了,天天这么弄,你一个月工资才多少?” 他们一开始只知道顾倾的衣着和用品能明显看出和大家的不一样,但对他的家境还是不太了解;直到凑注册资金的时候,顾倾出手的数字第一次让他们感受到了家庭之间的差距。 赵锦书说:“不要。” 赵锦书把头偏过去一点:“你管我。” 赵锦书转回来,面无表情盯着他。 赵锦书说:“……不要这么叫。” “奖励你一个周末和我吃饭的机会,怎么样?” …… 他一认真说话,顾倾就想逗他,但自己还一嘴牙膏沫,只能遗憾地应了一声。 顾倾手里笔没停,头也不抬应了句好。 时间过得很快,再回神是宿舍到点自己断电了。 宿舍忽的亮起一盏暖色的灯光。 黑黢黢的走道被照亮,到卫生间里边还有一片蒙蒙的光晕,至少洗澡是不成问题的。 他随口应了,把之前看的东西收拾好,路过赵锦书的床边时忽然想起了什么,说:“锦书,晚安。” 徐耀洋知道他忙,真写项目他帮不上忙,但商业上的东西还是知道的,跟着帮了不少忙。 于是公司选址的活就交给了徐耀洋。 他站在赵锦书旁边,把准备的合同递给正敲电脑的赵锦书,笑嘻嘻的:“看看?” 正看着,手里的纸被人抽走了。 他说着把纸张往桌上一放,弯身凑到赵锦书面前,又笑:“我做的怎么样?” 赵锦书说:”很厉害。” 目光很亮,神色殷切,这是小孩子讨要奖励的意思。 意料之中的回答。徐耀洋“啧”了一声,他不至于和钱过不去,但奖励多多少少有点不遂人愿了。 顾倾说:“收。” 顾倾说:“来的不是时候?别忘了这是谁宿舍,另外,房东身份证房产证复印件你还没去拿,还不去要等到哪时候?高中生这么闲?” 徐耀洋说:“你也知道我是高中生?” 他这么随口应着,表情自然,徐耀洋看不太出什么,看见他手里拿着的信,不由多看了两眼。 赵锦书接了:“谢谢。” 徐耀洋看着他放信,问他:“你还有笔友?” 徐耀洋就“哦”了一声,翻出自己之前准备好的凳子坐下,顾倾又被一通电话叫走了,剩下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跃先注册的初始资金大多出自顾倾,赵锦书算是技术入股,后来经过几轮变更,直到两人分开之前,股份的大头依然在顾倾手里。这一世有些不同,但总体变化不大。 赵锦书转着笔:“怎么了?” 他觉得自己记忆好像出了问题,跃先上辈子的注册资金明明有七位数,怎么到现在就成了五十万。这点钱,刨去空窗期的租房设备员工工资,相当吃紧。 徐耀洋说:“不少吗?配几台电脑都不够。” 这注册资金放在那,恐怕只能买下那个带了几只猫的茶水间。 赵锦书不由好笑:“我们俩的全部身家都在这了,而且一台因梵八千多,咱总共都用不了几台。” 这辈子明显不一样了,注册时间和记忆中的相差不大,别的应该也出不了什么问题。其他的变故,大概只有莫名合伙的顾倾,他自个和小白脸林野。 他不等赵锦书回答,打了个响指:“既然你诚心诚意地发问了——”他说着凑过去贼兮兮地笑:“还是要付出一点代价的,亲我一口就告诉你。” 徐耀洋捂着额头耍宝:“痛痛痛,不亲就不亲,怎么还欺负人。” 徐耀洋说:“好吧好吧,答案就是——我。” 他说:“我这一身值三分之一个跃先。” 徐耀洋说:“不信?” 这个价格让赵锦书一下忘了把手收回来。 接下来是里边的衬衫:“这个便宜点,七千多。” 他忽然快速地带着手往自己臀上一放,因为手指放松时的自然弯曲,那只手刚好把半边臀肉拢在里边。 赵锦书赶紧把手抽了回来。 徐耀洋有些可惜的样子,又很快收了起来,恢复成之前笑眯眯的样子:“总之,你们缺钱,我刚好有点小钱。” 徐耀洋说:“行,等他回来。” 赵锦书说:“好。” 徐耀洋说:“怎么又不说话了,怕我吃了你?” 徐耀洋哼哼唧唧地要往他怀里拱,被赵锦书推开,又换了角度往他身上靠,这么反复几轮,两人默契地停了下来,徐耀洋被他托着腋下,乐呵呵抬头,刚好对上赵锦书带笑的眉眼。 徐耀洋这回往他怀里扑成功了。 他不过是捐出了一部分奖学金,他们也没有见过面,可是却得到了这么郑重的感谢。 “亲爱的z: 这次的考试成绩又下来了,好消息是没有倒退,坏消息是也没有进步。抱歉,是不是有点冷了……我和老师聊天的时候,难免会提起以前那些优秀的学长学姐,老师大概是只是随口一提,但我听的越多,就越会觉得自己不够优秀。 我说的这些是不是太怪了,大概是最近考试又多了的原因。谢谢你请我喝的饮料,我买了五种口味的,一天可以换一个口味。星期一比较累,所以我买了蜜桃味的,这个最甜;星期二课少一点,喝了橙子味的;星期三是我最喜欢的日子,所以我要搭配最喜欢的葡萄味……好像小学生在记流水账,太幼稚了。 很琐碎吧?语文老师总说我的作文写的不够好,确实是这样的,我很希望我能用一些很精致的话语来给你写一封信,但是很明显我失败了,我写不出好看的句子,也许任何一个有灵气的学生都会比我厉害。我到底是不够聪明。 他们总说上大学就可以了,但我知道不是。高中我只需要考虑读书的事情,但到了大学还要考虑很多其他的东西。 我也去问了一些老师关于这个职业的东西,数学老师曾经有一个学这个专业的学生,但他并没有给老师留下很深的印象,所以我还是一无所获。 好像说的有些远了。 宿舍的灯光已经开了有一会了,赵锦书拿着信纸,发着呆。 恰好是学长询问要不要一起开公司;又恰好以前从未见过的小孩突然出现,言语间满是熟稔;缺人时又碰上想要跳槽的、目测能力不错的程序员。 他们好像都在引着他往一条路上走,而他也觉得合适,于是他们簇拥着在这条路上前进,但只有他的眼前蒙着纱。 赵锦书拿起电话,找到其中一个联系人,刚要拨过去,又把手机收了,放到了桌上。 早上八点,他和顾倾请了假,对方这会估计正忙,只回了句可以。 “刘老师,我是赵锦书,327班的学生。” 赵锦书被电话里的情绪感染,声音也温和了许多:“资助的同学给我写了信,我想去看看他,问问您和师娘今天有没有时间,我请你们一起吃个饭。” 说话间能隐隐约约听到那头师娘的问声,赵锦书便不急着回答,静待那边结束。 大概是因为女儿爱吃,师娘这道菜做的一绝,赵锦书自然笑着说“好”。 倒是师娘声音一下听清了许多:“人孩子心里有数,你以为谁和你一样让你买几根辣椒还按个数呢?” 赵锦书压着笑意,又和老师寒暄了几句,把电话挂了。 刘老师教的是高一,离大门近些,他便直接带着菜去了办公室,恰好老师这会没课,忙起身招呼他把菜放下:“怎么买这么多,拿着也不嫌累。” 老刘笑的牙不见眼,大声问:“诶,锦书啊,我这年纪大了,一下忘了,你考的什么学校来着?” 老刘笑的更欢了:“哦——南荀理工啊,考的一般嘛!” 老刘说:“没事,南理也是个不错的学校,哦对,南理是几本来着?——” 刘老师这才“嘿嘿”一笑,和赵锦书说:“你之前不是说来找人?人在432班,叫林野,回头干脆把人家一起带过来吃饭吧,老师家在哪还记得吗?” 老刘说:“我想也是,过年还来过的,年轻人记忆都好,不像我老了,诶对了,你考的什么大学来着?” 赵锦书来之前和徐耀洋说过,这会是下课时间,高一楼下栏杆处趴着几个男孩。徐耀洋看见他,眼睛一亮,两手一撑栏杆起来,冲过来,又矜持又造作地把脚步停了,张开了双手,昂着下巴,神气的模样。 赵锦书忽然很后悔没给他带礼物。 徐耀洋说:“你找谁?哪个班的?我带你。” 徐耀洋刚刚还笑着的脸顿时垮了,炸毛:“你找谁?你再说说你找谁?” 徐耀洋咬牙切齿的:“何止是不好,非常不好,特别不好。” 之前那几个男孩好奇地看着他们,大概在看徐耀洋什么时候有空,回来继续一起玩。 赵锦书只得被他拉着手往一楼中间的教室带,他看小孩不开心,握着的手就没松,一路的同学看到了,好奇问:“徐耀洋,这是你哥吗?” 赵锦书说:“是。” 徐耀洋挑眉:“关基因什么事,我眼光好。” 到门口的时候手也没松开,徐耀洋懒懒地靠在他身上,扬声冲教室里喊:“林野——” 赵锦书对他俩的关系有了一定认知。看到一个男孩忽然站了起来,快步往门口走来。 但等人近了,又觉得这人的气质并不需要衣物来衬托,剪着清爽干净的发型,脸也是白白净净的,很符合大众印象中文静尖子生的感觉。 其实有点出乎意料,从徐耀洋的角度来看,少年怎么都不该是这幅人畜无害的样子。 赵锦书看着他说:“是的,我叫赵锦书,就是和你通信的z。” 赵锦书回握了几下安抚他。 哪怕这是林野自己的要求。 林野说:“那我也要谢谢你。” 林野说:“有的。” 林野说:“好,中午见。” 林野看着他们一起离开,目光终于从和赵锦书的对视中挪开,有点呆地垂着眼,不知道在看什么,或是在想什么。 赵锦书说:“一些关于专业的东西。” 他是随口一说,赵锦书也没有在意,这会快上课了,徐耀洋要往回走了,他边走边回头给了一个飞吻,赵锦书看的好笑,目送他离开。 少年不知在那里站了多久,也不知往这边看了多久。教室外边的走廊是有太阳的,他穿着那身校服,一半身体在阳光里,忍受着太阳带来的炽热。 林野朝他小幅度地挥了挥手。 赵锦书也冲他摆了摆手。 因为南荀一中占地面积很大,这一段路也很长,地上一片斑驳的树影,一路上两人都没什么话,只有偶尔几声鸟叫和不知名昆虫的叫声,最后穿过这段长廊的时候,盛夏的阳光一下全倒了下来。 林野说:“不热的。” 赵锦书说:“前边那栋就是老师家。” 饶是如此,也担心少年走了许久心躁,“快到了”这种话是没有必要的,不如直接说出剩下路程来的有效。 赵锦书看见他黑黑的发顶,男孩远比信里话少,他也不是多话之人,一路只有楼道回荡的脚步声。 林野其实很少见这样的场景。 可赵锦书明显对这里很熟悉,在几乎一样的场景里反反复复,他们在上楼,又好像在原地踏步。 走这样重复的、不知终点的路容易让人不耐,他自己习惯了,便下意识以为这路并不长的。 赵锦书“嗯”了一声。 林野知道赵锦书不是,但他自己也不是多话的人,他们以前的相处也是安安静静的。 女人招呼着他们把菜放下,乐呵呵地叫人坐下:“我下午有课,中午只能随便炒点,你们别嫌弃。” 赵锦书说:“有人问问题,老师让我们先回来。” 赵锦书自然不可能让师娘独自在厨房忙碌,他问过师娘后,把中午要做的菜拿了篓子去洗,不忘从旁边拿了个蒜头给跟过来的林野。 师娘握着锅铲,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聊天:“锦书大三了吧?” 师娘说:“大四还有课吗?还是就找实习?” 师娘翻了两下菜:“还早,慢慢找不急。” 师娘失笑,把菜盛了放一边:“老刘跟我说过,你做事总这样,那回头大四了是不是工作都找好了?” 师娘吃了一惊:“这么快?做什么的?专业对口吗?” 坐在沙发上剥蒜的林野忽然停了下来,有点愣怔地抬头。厨房门是开着的,所以他能轻松看见里边站着洗菜的男人,对方没有发现他的异常,还在和师娘聊天。 林野已经很久没有收到回信了。 其实应该习惯的,所有的回信最后都会断掉,就像那些人和他的关系,本就是萍水相逢,像水滴在水面上荡起一圈圈波纹,最后又归于平静。每一滴都是意外,但最后的结局都是定数。 孤儿院孩子们有时候会吹泡泡,一大片的彩色的泡泡球,像最有气势的军队那样,浩浩荡荡向空中进发,然后被阳光扎破,连声音都没有地消失。 林野捧着一堆信,然后将它们锁进了柜子 初创公司永远有做不完的活计,偶尔大家忙得难受了,也会开玩笑抱怨几句为什么不去老老实实当社畜。 他们很快接到了第一个项目,为一个公司开发一个办公软件。 但这时候经验不足的弊端暴露了,因为沟通并不充分,最后在最基础的用户需求上出了问题。他们不能责问客户为什么不一早讲清楚——当然这么做也没用。 更糟的是,截止日期将近,bug却不连断,最后整个系统都是一片红色的“error”。 自然是顾不上什么信的。 …… 林野认识他很早,可是他们相识的时候太晚,他对赵锦书所知甚少。 林野忽然很想看看他的脸,所以他把手里的蒜头迅速剥成完全光溜的蒜瓣,拿着蒜进去递给赵锦书。 这时候刘老师刚好回家,听到了这句,乐呵呵问:“什么公司?” 刘老师吃了一惊:“创业啊,可以哟,做什么?” 刘老师顺手端起灶台旁的菜碗,站在那不动了,皱着眉,思索什么的样子:“搞游戏……你家里能同意嘛?” 他说话和和气气的,脸上也是淡淡的,站在那洗着菜,可这话一出口,怎么也不像真正好脾气的、要和人好好谈谈的样子。 林野的话很少,赵锦书有求于他,但也不会刻意去逗着他说话,所以直到饭吃完,两人没有更多的交流。 老师住的是学校分配的房子,房间并不多,家里只有一间空房。师娘铺了层席子,赵锦书在一旁侯着,师娘问林野:“已经过了门禁时间吧?小野午休吗?” 他话少,人看着乖巧,成绩又好,是老师偏爱的学生。师娘又问:“那中午和锦书睡老师家吧?等打铃了回去上课。” 床是一米八的,旁边放了台小风扇,看装潢很明显是女孩子的房间。 小风扇在里边,长辈的观念里对着吹对身体并不好。 赵锦书自己就走到里边躺好,手安稳地放在腹部。 躺的板板正正,木乃伊似的。 但赵锦书自己贴着墙边,离风扇太近,小风扇的风被挡了大半,林野睡了没一会就出了汗,撑起半个身子去弄风扇。 少年脸颊有些发红,鼻尖挂着汗珠,脸颊两侧连带着发梢也是湿润的,因为用力撑着,嘴轻轻抿着,挤出点肉肉的弧度。 少年没想到他会突然醒的样子,低头和他对视,不好意思地解释:“我有点热,吵醒你了?” 林野说:“吹到了。” 林野就笑着说好。 林野侧躺着,调整着自己呼吸的频率,把呼吸尽可能地放的很平,缓慢又悠长。 和记忆中有些不太一样。 赵锦书不太爱笑,眼角的纹路不如常人明显,但年纪上来了,又过于操劳,难免会有几条浅淡的纹,平时不显,偶尔笑起来能看见。 林野很想碰一碰他,像他们之前睡觉那样,不做爱的时候会互相拥抱,不会过于紧密,都穿着柔软的睡衣,只松松抱着,林野喜欢埋在他的胸口,把整张脸埋进一个小小的空间。 理智告诉他赵锦书的睡眠很浅,他应该老老实实躺好,可身体总是不安分地想要再接近一点。 他们之间的距离在可能的范围里被无限拉到最近,林野仰头便能看见他线条分明的下颌,和随着呼吸轻微起伏的颈部。 但是他又不能睡觉,因为这样的时光是少有的,等到这个中午过去,他估计又很难见赵锦书一面了。 赵锦书忽然动了。林野呼吸停了一瞬,那一刻他想到了徐耀洋上午靠在赵锦书身上的样子。他们看起来很亲昵,林野本就失了先机,再被赵锦书发现他的心思,恐怕之后都很难见面了。 大概是因为这边更暖和一些。 可他们毕竟经历过 他看着赵锦书疏朗的睫毛和底下投射的一小片阴影,最后还是小心翼翼地又过去了些,打破了那条他给自己划的线。 …… 但十六七岁,确实是可以谈恋爱的年纪了。 这年纪的男孩子大概都贪睡,对方没醒,只把自己又缩紧了一点。 于是赵锦书又叫:“林野,起床了。” 男孩很瘦,但脸上带着层婴儿肥,触感柔软,说话时唇瓣上的软肉蹭着手心。 但他注定是不能当这个好兄长了。 林野这才不情愿地睁眼,和赵锦书对视的一瞬间记忆回笼,自觉做了件蠢事,沉默着起来穿鞋。 赵锦书问起了信中提到的意欲跳槽的哥哥,林野自然在迷茫后欣然答应牵线。赵锦书也答应了他下午过来一趟给他解答那些问题。 光线越来越亮了,好像连地上的光斑都密了许多。快要穿过那片林子的时候,赵锦书忽然想问他一些问题,关于他们身上那些违和的地方。 那些问题就被抛在了脑后。赵锦书把头转了回去,面上的神情不可避免地柔和了许多。 中途顾倾来了电话。 “还在的,学长有工作安排的话可以发给我,老师家有电脑。” 赵锦书被他逗弄惯了,也不着急解释,顺着他的话胡诌:“只是投其所好,给上司留下一个爱岗敬业的好印象。” 赵锦书说:“那真是求之不得。” 高中生下课大多拖堂,本就不多的课间更是被压榨得所剩无几。赵锦书不打算去打扰徐耀洋,便一下午都坐在办公室内学习,只偶尔和办公室里边的老师聊几句。 赵锦书和林野有约,婉言拒绝了,把电脑还了回去,和老师道别。 吃饭的时候徐耀洋也在,贴着赵锦书坐,林野坐在赵锦书对面,有点好奇的样子:“大学是什么样的?” 他顿了顿,似乎是觉得自己说的太过简洁,略显敷衍,又补充道:“比如分数学、外语、计算机等学院,计算机学院里又有如计算机、软件工程之类的专业;每个专业所学东西有细微不同。另外,大学有很多不同的竞赛和社团,相比高中,学习氛围更轻松,也有更多发展自己的机会。” 徐耀洋看了对面的人一眼,面色一言难尽。 他捏了捏徐耀洋的后颈安抚他,又回去看着林野说:“不一样的,学院和专业分的更细一些,每个专业都有对应的专业课程,但学院内部学的东西有重合,类似两个集合有交集;和文理分科相似,但种类更多也更复杂。” 徐耀洋觉得今天这顿饭实在是倒胃口。但又不能拆台,只能一口一口往嘴里塞饭。 赵锦书不知他为什么心情不愉,推想大概是出于两人关系不好的缘故,这顿饭还是尽早吃完较好,又聊了几句后,主动问道:“还有什么想要了解的吗?” 徐耀洋早有心理准备,但看到林野这么矫揉造作的样子,还是受到了一瞬间的冲击。 他说完去看徐耀洋对方还在低头吃饭,但察觉到他的视线看过来时,脸上还带着没有收干净的嫌弃。 如果不是在食堂的话,这样的互动很适合以一个吻结尾。 赵锦书转头直视林野,待对方开口。 赵锦书说:“可以。” 写信确实不是什么实时的沟通方式。 赵锦书从旁边搁置的包里拿出纸笔,写了一串数字,把那张纸撕下递给林野:“这是我的工作邮箱,如果你有问题的话可以发邮件,我看到了会回的。” 林野收了纸,仔细叠好放进口袋:“谢谢赵哥。”他没有再看这边,刚刚说的话似乎来自努力鼓足的勇气。 林野说:“不会的。” 林野说:“喜欢。”锦书问:“有电脑么,或者笔记本?” 赵锦书就不再说话了。他们吃完已经挺晚了,在食堂门口分别。 赵锦书想了想说:“计算机不适合一头热的新手。” 林野显然也知道这一点,脸上因此显露出一点愉悦的神色:“我喜欢计算机的。” 他说话的时候一般是直视对方眼睛的,这次也不例外。大概是身高差的原因,这样直勾勾看着人的时候有些压迫感。他们之前那些想法就都散了,下意识有些愣怔。 徐耀洋怕自己一张嘴就露馅,忍了他好久,实在忍无可忍了。他刚想开口,看到林野淡定的样子,忽然想到了什么,话到嘴边硬生生拐了个弯:“……他喜欢就随他去吧。” 这个地方就只剩他们俩了,只觉得空气都弥漫着对方身上的臭味。 林野说:“什么。” 林野装聋作哑,等得徐耀洋几乎忍不住了的时候,才慢吞吞地说:“那医院检测还挺快的。” 林野只当听不见,又说:“还挺聪明的,我以为你要说刚刚的事情。” 林野揶揄地看了他一眼。 林野说:“包括那些检测单?” 顾倾和他分手之后,公司一分为二。还是叫跃先,但实力一下折损大半,所有人都馋这块肥肉。 他给赵锦书投钱,稳住了局面,只额外提了一个要求:给他带儿子。 当小孩送过来的时候,他是做好了当祖宗供的准备的。 他默默吞下那句“小洋”,问:“徐耀洋?” 这少年呆住的模样有些乖,和外表反差极大。 徐耀洋之前存的那点对长辈的礼貌在见到人之后就都变成了不服气。但也不至于对第一次见面的人说些什么怪话,本着互不干扰原则,往沙发上一坐,拿出手机开始聊天。 王旦:听说你被赶出来了? x:又不是第一次了,过段时间就回去了 x:还行,又不是真赶 王旦:那行 x:不行,你来接我 x:是 他越想越气,指甲在手机屏幕上哒哒哒响个不停,惹得那头的赵锦书往这边看了一眼。 x:这么久了还不能接受我喜欢男的,整这些有什么意思 那头不敢接他的话,只能转开话题。 王旦:听说人是个暴发户,怎么样? 这画面描述的怪好笑,徐耀洋忍不住抬头去看赵锦书,恰似那边心有所感,从电脑屏幕前抬头,两人视线一撞。 赵锦书颔首,继续工作。 王旦:背地里整整他,让他知道谁才是老大 徐耀洋摸了摸下巴,中肯评价。 x:我怀疑老头想开了 不再理会手机上的消息,徐耀洋问人要了电脑,开始玩游戏。 ——也不是很年轻。徐耀洋想,年纪要是比他小点更好,但他爸大概实在找不出那种年纪事业两头顾的人。 直到听到有人叫他:“两个小时了。” 坐在办公桌前的人没有反应,很明显是默许——甚至可能是他的命令。 徐耀洋更呆了。 他发现了,赵锦书是个事儿逼,不仅规定他打游戏的时间,而且不让他出去玩,问起来就说是他爹的命令。 徐耀洋匪夷所思。 赵锦书“嗯”了一声,抬头看他。 赵锦书疑惑地“嗯”了一声。 赵锦书闻言在电脑上敲了敲,低头继续处理工作:“我做了什么吗?”,纯属吃力不讨好。” 赵锦书咳了两声。 赵锦书摘了蓝牙耳机给他戴上:“那有劳你帮我说说好话了。” 始作俑者已经转开目光,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徐耀洋摆出恶狠狠的表情,朝他做口型:你给我等着。 徐耀洋:“……” 徐耀洋:“……” 赵锦书放假一般是不回家的,这次多了创业的事情,租的房子就考虑了距离问题,选在办公楼附近。 徐耀洋周末放假的时候过来了一趟,往沙发上一躺,朝那边拿着笔记本的人张手。 他们在一起是顺其自然的事情,大概很少有人能拒绝另一个人热烈的追求。 唇瓣摩擦的触感很特别,因为刚亲过,湿湿软软热热的,赵锦书含着他的唇瓣轻磨几下,把人放开了。 临时租的屋子并不大,一室一厅,对于独居的人完全够用。现在徐耀洋也在,赵锦书把卧室的电脑打开给他玩,自己在客厅继续处理之前的工作。 赵锦书站在他后边,边回消息边捏他的脸:“打完休息会。” 顾倾:之前那个再改改,弄完转pdf发我。 顾倾:现在不急着要 顾倾:笑jpg 他等了一会图片加载出来,回了个微笑的eoji。 徐耀洋松开鼠标,后仰把头靠在赵锦书身上,伸了个懒腰:“我玩多久了?” 他把人椅子上抱起来,徐耀洋就顺势抓着他起身,往卧室阳台走:“去吹吹风。” 外边只有暖风,微微吹过,熏得人头脑发昏。徐耀洋就着他的手喝东西,一口热咖啡下肚,几乎要沁出汗来。 等他扇了几下,赵锦书帮他把衣服扯好:“吹多了小心着凉。” 他站了会,又问:“这天气这么热,待会去买雪糕吗?” 徐耀洋说:“没事,我去,很快回来。” 赵锦书失笑,把剩下的咖啡一饮而尽,回了客厅。 徐耀洋不缺零食,他自己也没有爱吃零食的癖好,但这和被人管着不能吃是有区别的。 他觉得自己像悲苦的小可怜,又像被妖妃迷惑的暴君。 最后实在忍不住了,约了几个哥们去搓了顿烧烤,卡在十一点的门禁前回来的。 回来的时候赵锦书果然还在书房处理工作,徐耀洋蹑手蹑脚路过,被人出来一把逮住。 赵锦书问:“去做什么了?” 赵锦书说:“吃东西?” 赵锦书疲惫地捏了捏眉心,没有家长会喜欢自己的孩子半夜去吃烧烤这类传统眼光中的垃圾食品。 这种问话在他们之间已经有过几次,徐耀洋熟稔地按模板作答:“四……个,李尧,王赫新,沈为。” 徐耀洋鞋尖碾得更重了了:“还有蒋原。” 徐耀洋当然知道蒋原不能深交,可是出来玩碰到了,总不能给人甩脸子;再者只是吃顿饭,也不是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赵锦书说:“知道哪错了么?” 赵锦书从六点下班到现在没休息过,精神累极,只草草下了判决:“那游戏停两天。” 赵锦书说:“做错事了不该罚么?” …… 一不小心买多了,待会赵锦书估计又要说他了。 徐耀洋“嘿嘿”一笑,松了一口气。。 休息的时候赵锦书也会看着他玩,里边的角色不太灵活地动作,然后被怪物杀死。 赵锦书说:“我的?” 赵锦书亲了亲他的侧脸说:“谢谢。” 两个小人身上开始冒起像素的爱心。 赵锦书其实和游戏打交道不多,对这画面相当陌生。但他能看见旁边少年因为光线反射亮晶晶的眼,听到他兴奋的声音,和自己介绍里边的婚姻系统和戒指装备,听他说自己做出的努力、以及这个小东西的神奇之处。 徐耀洋操纵着小人击退靠近的野怪,脸上满是笑意,问他:“厉害吧?” 徐耀洋这两天基本在出租屋待着。 赵锦书问:“会不会有些难捱?” 赵锦书问:“你会无聊吗?” 赵锦书偏好定点定点,徐耀洋更喜欢遵循自然规律,两个人不强求时间同步,只有傍晚才有一小会独处时间。 敲门声不大,徐耀洋戴着耳机没听见,看见赵锦书动了,才拿下头戴式耳机,问:“去做什么?” 他就“哦”一声,继续戴好耳机,等听到一声不太明显的开门声,才忙里偷闲抬头去看门口。 …… 他的喜欢无疾而终,短暂的甜蜜之后不得不面对现实的人生。 林野高考考的不错,他用省里赞助的奖金买了电脑,报了以该专业闻名的南理。 他攒下的钱在大学伊始花费了大半,为了维持日常生活,选择了兼职。他是个不错的兼职家教,这意味着他每天要花费很多精力去给辅导的孩子准备课件和批改作业等。 林野用了很大努力去维持生活,但人的精力始终有限,他也只是个普通的学生。 其实已经够好了,但是看着每次的成绩排名、学期末的评奖名单、学院的通告表扬,心底总是有些失落的。 快毕业的时候,班里组织了照毕业合照,那些脸对他而言,大部分是陌生的。有人大胆着过来送了祝福,林野朝他们微笑,来打招呼的人礼貌回笑,回头看见自己的朋友又开始嘻嘻哈哈,开着无厘头的玩笑,说着不着边际的笑话。 这是林野第二次看见赵锦书。 这场演讲气氛很轻松,有人开玩笑问起对方恋爱情况:“赵学长有女朋友了吗?有个学姐v我50帮忙要你微信,事成之后我可以分你一半。” 他解释道:“取向不合。” 林野的心跳忽然加快了许多。 对方很快开了门:“回……” 男人明显是刚洗完澡的样子,穿着浴袍,头发半干,脸上还有着水汽蒸出来的薄红。倒是要比台上西装革履的样子近人许多。 赵锦书看着他踌躇的样子,体贴道:“进来吧。” 这是一间普通的大床房,面积不算大,只留下床边一块供人站立的位置,赵锦书在一旁站着,等待他开口。 天气很舒适,少年只穿着一件薄衬衫,本就解开了一些,露出一截白瘦的颈子和略为明显的锁骨,这下再动作,就有一部分胸口若隐若现。 赵锦书拧眉,握住了对方的手腕,防止他的下一步动作。 羞耻和不安裹挟着林野,赵锦书目光上移,正对上他红了的眼眶。 少年来之前应该是精心捯饬过,头发偏长,但没有挡住眉眼,单眼皮,但眼睛很大,眼尾略垂,整体清秀,因为那双含着泪的眼多了些诱人的气质。 林野不敢再看他,低着头小声开口:“先生,我想和您做个交易。” 他微微动了动腕子,赵锦书松了手,看见他从口袋里掏出几本证件。 声音有些轻微的颤:“我很干净的。” “我会很听话,先生。” “可以做很多东 “我只想要钱。” “……” 少年还在小声说着:“我是大四的,以前没做过这个,有很多时间,没课的时候可以随叫随到,有课的话……”他突然闭了嘴,似乎意识到了这是对自己不利的条件。 赵锦书说:“我不是嫖客,所以你也不用这么介绍自己。” 少年眨眨眼,上头过后,理智回笼。因为羞窘,脸色从之前的红润变得苍白。 赵锦书思考了片刻:“南理设立了很多私人奖学金,竞赛奖金、平时靠实验室和家教也有额外的收入……” 其实不多,但对方在发抖,所以用了许久才捡起那张薄薄的卡片。 和他的男友差不多大的年纪。 明明是差不多的大年纪,可一个自由自在无法无天,另一个在小旅馆里向富商努力推销自己。 林野知道他想歪了,脸上又是一片红。 对方只沉默不语,攥紧了手里的卡。 可是这些话不说,又让人觉得辜负讲台上那个优秀的孩子。 话说到一半被外边的脚步声打断了。 又是一阵声响,然后是一个少年抱怨的声音:“给我留的门吗?算你有良心,你知道你这个码的——” 刚刚的声响结合现在的画面,不难知道对方是一跃到男人身上,然后被托着臀部抱起来的。 在看见里边站着的林野时,对方明显愣了一下,转头去问抱着他的男人:“你朋友吗?” 徐耀洋就:“哦”,把手里拿的东西收到口袋里,问:“我懂,就业指导嘛,要等你们吗?” 这场面简直尴尬得出奇。 赵锦书把怀里的人放下,没有看他:“你联系名片上的人,她会在在一定范围内给予你帮助。早点回去吧,我就不送了。” …… 林野不想看他:“给赵哥送东西。” 他们俩说话的时候,赵锦书扶着门,闻言把门带上,问:“送什么?” 是他们之前讨论过的那个程序员。 林野停了一下,点点头补充道:“他说自己找到了新的工作,但是可以给你推荐一个。” 赵锦书看着林野的目光柔和了些,点点头:“谢谢。” 林野腼腆地笑了笑:“那我先回去了。” 赵锦书不好干扰两个小孩之间的关系,只说:“我送你。” 他过去捏了捏徐耀洋的脸:“要和我一起送送吗?” 赵锦书说:“好。” 他边走边问:“地方很难找吧?” 林野摇摇头,小口吃着手里的冰淇淋。 林野含着勺子,蹙起眉头,认真思考。 林野听见他不太明显地顿了一下,但是没有再听到他说话,于是在心里补完他的话“小孩子不应该总是皱眉”,然后自己展开了眉眼,假装是因为听到了告诫。 林野心里有一点小小的、但是很甜蜜的窃喜。 他陷在回忆里,恍惚了一下,忽然看见旁边多了个人,提着一小袋垃圾,在和赵锦书说话。 林野抬头去看那人,只觉得有些眼熟,但一细想又毫无印象,便不太在意地挪开了目光。 赵锦书点点头。对方看见他旁边的男孩,问:“啊,这是你弟弟吗?” 青年“哦”了一声,拎着垃圾一起往 赵锦书没有接话。 青年一拍脑袋:“哈哈大学读久了我都忘了高中生周日还要上晚自习了。” 林野点点头。 赵锦书在一旁听着,听他说的高兴,也从记忆里精挑细选了一件乐事:有新手手写代码,把a输成了α一直通不过测试。 赵锦书自己不知道他讲的多么无趣,被捧哏了一下也发现不了。好在这个话题一下就略了过去,没人再纠结a与α差别那么大为什么还会弄错。 赵锦书余光瞥到他的侧脸,看见细长柔软的发丝贴着雪白的腮,衬着纯黑瞳仁里的笑意,晃了一下,转开了眼。 路边是几棵高大的香樟,混着紫薇和夹竹桃等绿化树种,有几棵开着艳丽的花。 过一会有辆空车路过,赵锦书付了一口价,看天色还早,嘱咐车里的人:“不要在外边玩,早点回学校。” 赵锦书摆了摆手,转身离开。 徐耀洋凑到他身边,装模作样地嗅了几下,皱起了眉头。 他刚刚出去一趟,出了些汗,看对方这样以为是自己身上捂出了汗臭味,提起衣领闻了一下。 赵锦书停了一下,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林野,只觉得好笑,但还是配合他作出苦恼的样子:“那怎么办?” 赵锦书拍拍他的屁股:“这么讨厌他?” 赵锦书问:“那为什么不阻止我送他?” 他想了想,有些不甘心地补充:“而且他不算坏人。” 只得努力站好了,要人不要这么乱晃,又被徐耀洋唱反调,也不怕自己摔了,只知道摇来摇去,带着赵锦书的脚步也踉跄起来。刚才的问题反而被抛在脑后了。 但这样又成了另外一种折磨。 徐耀洋抱着他的脖子,离远了一点,露出个毛茸茸的、彩色鸡毛掸子般的头,刚被打过,还气鼓鼓的:“干嘛?要求这么多。” 徐耀洋后知后觉往下看,他几年没开荤了,下意识咽了下口水,顺着沙发滑下去就要解他裤子。 徐耀洋仰头看他,有点迷茫:“不做吗?” 赵锦书这下哪能不知道他说的什么,喉咙动了动,还是把他抱上来:“不做,起来。” 他下意识补充:“我做了检查的,没问题,单……” 徐耀洋匪夷所思。 他发了会呆,反应过来二十七岁的赵锦书和二十一岁的赵锦书是有区别的。 徐耀洋说:“真的不要……” 赵锦书死时的监控里没有宋冬雪,因为那会他正被人制住,押在旁边一间空办公室里。 他们出来的时候把门口守着的人带走了,宋冬雪忙起身往病房走去,生怕那些人寻仇对他的病人做些什么不好的事情。 他心底忽然有些不好的预感。 抢救失败,或者也不能说抢救。早在很久之前,那个人的呼吸和心跳就已经停了。 可这毕竟是他照顾的第一个病人,或者说恩人和朋友。 赵锦书问:“护工的日常工作是什么?” 这对话冒着傻气,赵锦书自己先忍不住笑了出来,宋冬雪也学着他的样子站在窗边去看外边的树,边看边笑。 赵锦书问:“为什么?” 赵锦书不予置评。 他这么和雇主说着自己受之有愧,冒着傻气一样,但自己又毫无知觉。 “总之不太好。我还有一个朋友,以前碰到一个卧床很久的老爷爷,呼吸道有点问题,有一次老爷爷卡痰了,我朋友情急之下用嘴帮忙吸了痰,把人救了回来。” 青年嘴没停:“是吧? “或者有些小孩也比较乖,照顾起来也很方便……啊这么想想你还挺吃香的。” 宋冬雪咳咳两声:“当然我更希望大家都没病。” 他平时没有什么给人擦身或者端屎端尿之类的任务,赵锦书身体并不健康,但自己还能动,偶尔难受得厉害了,躺在床上喘着气休息一会,让他扶着起来,还没有到很虚弱的情况。 赵锦书说:“现在你不幸运了。” 赵锦书说:“你的工作加重了。” 最开始赵锦书也会不好意思,一个正值壮年的男人,被另外一个男人扶着解决生理需求,从羞耻和自尊上都是一轮沉重的打击。 宋冬雪能感受到他有些乱的呼吸,不是很重,他帮忙按下冲水键,搀着人往病床走去。 他的病像是积年沉疴,突然爆发,病情恶化的很快,短短几个月就从一个健康的男人变成这副模样。后来被人气死在病房里。 老人会信一点神佛之说,他带着人去爬很高的山,给老人祈福。 赵锦书还没死的时候他们也聊到过类似的。 赵锦书说:“好了。” 赵锦书问:“比上次呢。” 赵锦书淡淡说:“有进步,再接再厉。” 宋冬雪松开手:“系那么上边干什么?呼吸不方便的。” 宋冬雪把莲子递给他几颗:“放心,我不看你。” 后来宋冬雪才知道他是同性恋,所谓分寸感就是单纯的避嫌。大概是疾病让人脆弱了,他比以前要更在乎小护工的想法,连这样的小事也分外注意。 他几乎要凑到赵锦书脸上,指着给他看自己因为休息不好冒出的黑眼圈,和刚午休完之后散乱的头发,脸上甚至还有淡淡的红色压痕。 他退开继续说:“我也不喜欢男的,那怕什么。” 后来他们的肢体接触更加频繁,甚至需要他帮忙擦拭私处,赵锦书话渐渐少了,只在某一天被他扶着的时候问:“会不会恶心?” 同性恋还未合法,世人的态度也各不相同。宋冬雪想起他从未有人探望,心绪复杂。 那盏灯被他留在了那里,他走之前看了一眼,小声道:“那就送给你吧,希望你下辈子有人陪伴。” 里边的布局是顾倾设计的,再由专业人士完善,工人们装修的时候他就在旁边看,要求很严,吹毛求疵的,好在几个工人是老手,也没什么失误的地方,气氛也算融洽。 赵锦书说:“刚把作业写完,过来看看有什么帮忙的。” 赵锦书不太好意思:“总不能什么都让你一个人做。” 赵锦书点头,拿了画跟着顾倾进了里间。这画要挂高点好看,顾倾原打算待会让工人帮忙挂上,这下碰见赵锦书,身高恰好合适。 “再过去些,太偏了。” “歪了,不平。” “往右一点。” 这画好歹是挂好了,赵锦书退后几步,边捏着后颈,看效果。 赵锦书说不出哪里好,但就觉得看着舒服,成果是好的,于是脖子的闷痛都化成了美好的心情:“学长,再来?” 回来又看见兴致勃勃的赵锦书,和他那自己摆的几盆站军姿似的从矮到高一字排开的花。 …… 茶几是网购的,物美价廉。缺点是寄过来的时候都是些板子,需要自己拼好,另请工人麻烦麻烦,还要多一笔开支。 赵锦书审美一般,被顾倾嫌了,就自己搬了个小板凳,在房间最中间,正经坐好,低着头对着地上的说明书找板子。 赵锦书说:“没有。” 顾倾看他生闷气,贴过去,在他脸颊边轻轻蹭了蹭,想哄人,奈何自己先笑了出来,通过两人脸颊贴着的地方传着颤意。 对方更生气了。没收笑,转过去,对着唇亲了一口。末了移开,眉眼弯弯看着他:“不气了好不好?” 这算是哄好了。 剩下几盆绿植,摆到合适的位置就可以了。顾倾搬着花盆,余光看见赵锦书,动作轻快,好像浑身都在冒小花花。 顾倾趴在赵锦书肩上,坏心眼地去咬他耳朵,用刚洗完还带着水珠的手往他衣服里伸。 顾倾趴在他颈间闷笑:“来什么啊?” 顾倾在他发红的耳尖上舔了一口:“小锦书怎么天天想些奇怪的事情。” 茶几拼装并不难,板块不多,照着说明书来即可,但相当费神,要注意接口是否对好,歪斜容易影响之后的使用。 他这一次乖乖收手了,之后也总要手欠地拨楞几下,仗着自己受宠与清闲,净给人找麻烦。 赵锦书怕他摔了,一手扶着人的后腰,一手托着后臀,紧紧把人固在怀里,解渴般看了许久,才肯把人放开。 顾倾就顺势后仰,手撑在桌面上。用手捋了捋刘海,露出刚亲吻完的一张明艳脸庞,和被舔咬得发红的、尤其醒目的唇——上边还有不怎么明显的牙印。 赵锦书处于下位,这景色一览无余。 偏偏还要拱火,踩着人的膝盖,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惬意地把腿打开了些,问:“干什么?” 赵锦书扶着他的腿根,低声道:“试试……承重。” 赵锦书一时没说话。 他想起他们之前胡闹的样子,忽然喉咙有些干。 这辈子有了徐耀洋掏钱,不说什么都要最好的,最起码他的办公室里,那一套办公桌椅都是不知道哪搬来的高档实木家具,顾倾当时笑眯眯地收下了,现在却说了些奇怪的话。 “是吗?”顾倾笑了笑:“我把家里的和这边的记混了。” 有专业的搬家工人帮忙,这边结束的很快,今天没什么事做,恰逢周五,赵锦书看了看时间,坐公交去了南浔一中。 小祖宗不知道去哪了。 男生说:“他一下课就走了,现在不知道到哪了,你可以打个电话问问。” 高中校门口有一片搭的棚子,位于y型路口的三角区,是各处商贩聚集的地方,一到放学时间,棚子里就摆满了花花绿绿的小玩意;还有几家卖着炒粉炒面烧饼,星期五没什么人坐在那就餐,大家都急着回家。 他叫:“徐耀洋。” 这场景恐怖程度不亚于出轨被当场抓包,鬼知道赵锦书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赵锦书有些沉默,他总觉得徐耀洋挺怕他,明明对方一直都不是乖孩子的样子,却总会乖乖听他的话,偶尔还有些惧怕的样子。 女孩子看徐耀洋那样,小声说:“大哥你别骂他,这个人之前欺负我,徐耀洋看见了才打他的。” 地上那个趁徐耀洋松手的时候早跑了,速度不快,但没人想着追。 赵锦书揉了揉他的头,女孩子道了谢,又有点怯,赶忙走了。赵锦书这才拿着他的手翻来覆去地看:“痛吗?身上哪里受伤没有?” 赵锦书看了看他的脸色:“这么没精神,身体不舒服吗?” 他忍不住问:“你不骂我?” 徐耀洋小声试探:“我和人,打架,就,斗殴那种打架。” 二十岁出头的毛头小子和三十多岁的成熟男人到底是有差距。 倒是让徐耀洋吃了一惊,他几乎已经想象到对方拉着自己去警局的场景——山脚就有派出所,然后是轮番的口头教育,仿佛他做了什么天大的坏事。 他有些冒酸泡泡地想,明明他对林野不是这样的。 这些念头只一闪而过,他自然知道自己和林野那小绿茶是不一样的,这些想法只偶尔冒了个头就被掐死了。黏黏糊糊往他身上蹭,说:“你现在怎么这么好。” 他低头,认真地看着徐耀洋:“那我以前是什么样的呢?” “你以前?”徐耀洋愣了一下,乐了:“你真要听吗?” 赵锦书说:“嗯。” 他好像听到了一个奇怪的故事。 在故事里,顾倾是他的竞争对手,两人斗得不可开交,关系也差劲至极,除工作外几乎从来不出席同一场宴会;徐耀洋还是在和他谈恋爱,他听着那个所谓的自己和面前这个人相处的点点滴滴,明明是抱怨,却不难听出话里的情意。 对方说话的时候面上带着回忆的神色,大概是沉浸在里边了。 那是和他现在完全不一样的人生。多了几年莫须有的时光,却完全像变了个人。 故事里的人好像经历了许多,变得面目全非。 徐耀洋不满地露着虎牙:“后边我们分手了,你还……咳,后边你和林野谈恋爱去了,我哪知道你天天干嘛了。” 里边的两个人之后仍然纠缠不清。讲到林野分手的那段,徐耀洋脸上的得意几乎掩盖不住。 他忽然止住了,之前的几乎掩盖不住的笑意也收了起来,顺着时间线继续往后讲。 徐耀洋并没有隐瞒之后的故事,包括他是被董事会的成员拿多年心血威胁气死的,和林野为了快速找出证据让自己入狱的事情,反倒是他自己的心路一笔带过。 赵锦书静静地看着前边,感受着脖子上传来的痛意。 他问:“所以你和林野都同我谈过?为什么分手了。” 赵锦书没有再问诸如‘那你们为什么还要回来找我’之类的话,他忽然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为之前对方那些奇怪的表现。 徐耀洋说:“对,以后我罩着你!开心吗?跟着我干,以后好处大大滴有。” 他没说话,徐耀洋把脸凑过来问他:“怎么不说话?” 徐耀洋问:“不开心吗” 徐耀洋有点迷茫:“不应该吗?”如果有一天赵锦书重生回来找他告诉他以后要罩着自己,他怕是已经把自己当世界男主乐翻天了。 徐耀洋愕然,没想到他突然这么说,把自己从他怀里退出一点,睁大了眼去看他脸上的神色。 赵锦书说:“所以你一开始追我,说要和我谈恋爱,是因为这个故事吗?” 徐耀洋说:“那是你!” “你们回来还念念不忘,是因为他死了吗?而且死得很惨?” “你们”两个字被有意地咬得很重。 他尽可能平静地道:“对我来说,这个人甚至可以是……”他忽然惊醒,说:“抱歉,但我并不认为我和他是一个人。在我听来,这更像是某些奇怪的替身” 徐耀洋皱眉:“停停停!这个人不会是任何别人,赵锦书,这个人就是你,你也不是什么替身。” 他看似附和,但面色比之刚刚见面要疏离不少,仍旧油盐不进。 再续前缘,多么美好的故事。 他有猜过他们之间的交集,可失去了大量影视或的熏陶,他的想象力匮乏的可怜,又秉着一贯的观念不愿多想,未曾想到原本是这样一个故事。 他如何付得起对应的感情呢?他有什么可以给的呢? 徐耀洋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口舌不算厉害,活了那么久也不知道和爱人争辩,只知道愚笨地、认真地、翻来覆去地说:“喜欢就是喜欢,无 没有替身,没有移情,也许这里边是包含了一些求而不得的惋惜,但感情从来不曾作假。 他活了两辈子,只和一个人谈过恋爱,也没想过还有别的可能。这份感情干干净净的,哪有什么害怕的道理。 徐耀洋没动,他觉得自己应该委屈的,可是刚透露过自己的真实年龄,那些小孩般的情绪出现在自己身上就觉得别扭了。 赵锦书说:“两到三天,好了我会联系你的。” 这勾起了一点不好的回忆,徐耀洋恨得牙痒痒,憋着气问:“那我就干等着?能不能给个大概方向?” 两人抱着的手早就放开,之前相贴的地方也因为失去两边体温的供养逐渐失去温度,风从两人中间吹了过去。在这里边站久了,这风吹的人发凉。 赵锦书说:“又?” 徐耀洋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把自己往墙上一放,瞪着赵锦书的背影,看着他消失在巷子口。 徐耀洋说不出挽留的话。说了也没用,还白白丢了面子。 玩的时候理智全无,又犟,惹得陪玩的几个人在班群诉苦,问是不是有人惹他了。 “终于分了?” 得,林野那傻逼。 淸萶期、伱喏卟起:? 对面回了句“呵呵。” 气归气,这玩意怎么知道的? 进去一看,好嘛,游戏搭子在吐槽他今晚的异常行为。虽然后边歪题聊别的去了,但林野这崽种明显看到了。 被戳穿了,也不装了,噼里啪啦开骂:“你一天到晚偷窥人生活,这么闲?” 里予:是啊。 这会发“呵呵”的变成了徐耀洋。 里予:经验之谈。 里予:呵呵。 对方还没有自觉,又拿一个号来敲自己。 徐耀洋:“……” 淸萶期、伱喏卟起:有病? 淸萶期、伱喏卟起:滚 淸萶期、伱喏卟起:傻狗 淸萶期、伱喏卟起:你是宝宝吗一直缠着你爹 淸萶期、伱喏卟起:…… 但他这话和对方说确实不合适,心里失了骂人的心思,游戏空隙打字回对方。 淸萶期、伱喏卟起:就这么简单。 淸萶期、伱喏卟起:你学计算机就是为了盗人家qq? 徐耀洋年少时对黑客所有的幻想,都在这一刻被林野彻底打碎。 他俩都和赵锦书分过手,赵锦书这会不想和他谈了,对林野能好哪去? 这会流行老马生日群发送q币或者张x和小日子哭着打赌的故事,他们学校好几个人被盗了qq发这种垃圾信息,或者就是一些乱七八糟的链接和突然吓人的鬼图,他以为自己上线还得挨个解释,没想到对方什么也没做,倒是省去不少功夫。 对方赶紧去翻看记录,但徐耀洋那边的记录都一并消失了,哪还能找到半个字词。 刚刚和林野聊了一会,他有点想赵锦书了。鼠标停在对方的备注上,他犹豫着,不知道要不要和赵锦书说话。 他桌旁摆了个圆滚滚的精灵手办,是他现在这么大的时候最喜欢的东西,现在他无法和曾经的自己心意相通,那摆件拿在手里,和市面上所有的树脂手办也没什么差别。 他有点气地想,为什么就非得赵锦书不可呢,这人到底有什么好的?古板,固执,现在还和他钻牛角尖,听听他说的什么话,换个人也可以,换谁?他就谈了这么一次恋爱,哪还有什么人? 他想起那些人编排嘲笑赵锦书的话,那些人没得黑了,就拿他被甩了的事情说事。若让徐耀洋作旁观,他定然也嗤之以鼻,可偏偏现在他自个就是甩了对方的人之一,是把赵锦书压成别人嘴里笑料的稻草之一。扯平了。他苦中作乐地想。 “小老头睡了没?” “我记得你和迅龙有个合作项目?” “是有点。” “不想说,让我去谈。” 徐显明:“读你的书,别一天到晚整些有的没的。” 徐耀洋这回能睡着了,睡着之前,他迷迷糊糊地想,想不明白就想不明白,大不了大家都冷静一会,等他弄完回来,再和人好好说说。 “锦书啊——” 顾倾斜倚着他的工位,把一沓文件在他眼前晃晃,又玩笑般在他头上敲敲:“叫你好久了,走什么神?” 顾倾捧着杯子站在旁边,闻言眉头一挑,忽然伸出只手去拨他耳边的发。赵锦书一惊,想躲,但来不及,露出底下白色的耳机。 他平时不怎么听歌,只有心情不太好的时候会放一些旋律轻松的歌,边工作边听,听多了,心情会缓和一些。 好在顾老板没计较这个事。等他一走,旁边的人立马凑过去小声解释:“不是哥不叫你,google突然就来了,我也不敢乱动。” 赵锦书无奈:“这又是什么外号?” 顾念员工大多是学院同学,加上公司刚开始运行,上班时间很短,顾倾锁门出来的时候,天边擦黑,外边只有一台电脑还亮着光。 赵锦书“嗯”了一声:“顾哥你先走吧,我待会就走了。” 赵锦书想拿回耳机,顾倾手一抬,躲开他,笑眯眯的:“走吧,请你吃烧烤。” 这个点夜市也快开了,顾倾开车,溜溜达达地顺着晚风过去,过去碰上那一片大排档刚好支摊。 赵锦书唇抿直了。 好在对方也只是打趣。菜很快上来了,油滋滋的,撒着红色的烧烤料和芝麻。顾倾用纸巾包着,捏着一串递到他嘴边:“试试。” 碳是刚烧的,温度还没起来,黑黝黝的冒着亮红的光,烧烤小火慢熟,很入味,一口冰啤下去,爽的浑身起鸡皮疙瘩。 顾倾戴着两层手套,在扒小龙虾,完了往嘴里一送,眯着眼微笑听赵锦书一声声“google”。 他们以前谈的地下恋,同事起外号的时候也没避着赵锦书。他看着像个锯嘴葫芦,话不多,人沉沉闷闷的,大家都以为他不会打小报告,什么话都往他面前秃噜。 顾倾坐在书房的皮椅上,把他拉下一点:“什么?” “……” “是有点像,你好像什么都知道。” “亲我一下,就不这么叫了。” 这很方便顾倾亲他,顾倾就顺势抬脸在他脸上亲一下:“我以为你会说‘那就不叫了’。” 顾倾起了玩心:“那帮我处理一天工作要什么代价?” 他被顾倾一手拉着领子,一直弯着腰,本来像他平时挺直腰背坐着那样一动一动的,现在却不怎么安分了,弯腰把人打横抱起。 这时候公司发展进入正轨,他们也租了个更好的房子,两室一厅的,小的那间被装修成书房,隔壁就是卧室。 他比顾倾高一点,这么压下去,刚好能把人笼住,一条腿挤进对方腿间,两人下身贴在一起,腿交错着,身体贴的很近,已经起来的弧度压迫着彼此,热度隔着薄薄两层布料堆积。 衬衫早被推到了胸口,露出底下一截劲瘦的腰,因为肌肉绷紧,腹部显出不怎么明显的弧度,流着一点汗。 顾倾腿长,肌肉形态也漂亮,被暗色的床单衬得更加白皙,忽然曲起,踩在他那处。 顾倾嗤笑起来,脚尖在上边点了点,使坏:“不准脱。” 他看了对方一会,忽然把人翻了个身,一阵窸窸窣窣后是拉链拉开的声音。在臂弯里,露出两边半片蝴蝶骨,赵锦书两腿分开跪在他身上,他还是气定神闲的,哼笑:“不听话。” 是没脱,松松垮垮挂在胯上,露出里边已经完全勃起的巨物,被顾倾一摸,突地跳了跳。 散开的裤边随着撞击的动作一下下打在他臀尖,印下一片凌乱红印,又在他们的喘息里慢慢被渗进浊液,直到那一片布料都成了深色,上边还挂着快速摩擦撞出的细沫。 再回神,赵锦书脸色泛着薄红,脸上也出了些汗,倒是和记忆中的样子刚好对上了。 两罐啤酒在空中相撞,声音有点闷,又被一气喝了大半。 顾倾也有些上脸,双眼迷离:“这个吗?” 顾倾笑了笑:“听起来不错,为什么这么叫我?” 夜渐渐深了,大家有了困意。 赵锦书没彻底喝醉,手机电量不够了,只能摸索着慢慢上楼,脚步被刻意放轻,但仍不免有些踉跄。 又过了楼梯拐角,上边忽然出现片暖色的光,眼前的东西变得清晰起来。赵锦书抬头,看见对门门口灯亮着。 听见里边脚步声,后知后觉补了句:“是我,赵锦书。” 赵锦书喝了酒,不太能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慢吞吞道:“你忘了关灯。” 他说着把外边灯光灭了,赵锦书抬头,上边定着个梨形玻璃灯泡,还剩一点余光在钨丝那,很快消失不见。这下环境里就只有对方客厅里的光了,从他的后背传来,因为他半侧关灯的动作,柔黄的勉强照亮他半张脸。 暖色的灯光衬着他温和的笑,赵锦书看了一会,脑子回过味来了,意识到他话里的意思,退后几步说:“谢谢。” 有那么一刻,赵锦书觉得这很像亲情里描写的家。 赵锦书点点头,转身,忽然又被拉住。 赵锦书又转回来,看见他小跑进屋,片刻后拿了瓶牛奶递给自己:“你喝了酒,喝点这个会舒服些。” 宋冬雪又笑了下,和他告别。赵锦书也回去,快速冲澡睡下。 一偏头,是一盒蓝白相间的纯牛奶。 早餐是外边买回来的包子,牛奶就被留到后边,和零食放在一起,被一个小竹筐装着,休息时拿出来喝。 他敲门:“宋冬雪。” 赵锦书把礼物袋递给他:“谢谢你的牛奶。” 赵锦书点点头,回去。 宋冬雪不好意思地冲他笑笑:“去晚了,阿姨把剩的菜一起给我了,赵哥你要不过来一起吃饭?” 宋冬雪冲他抿嘴一笑,回头扶着锁一下打开了。 赵锦书在旁边给他帮忙,被指导着收拾青菜。 他说着,听到那边油要烧热,飞速把剩下的掐了,转过去利落磕开几个鸡蛋,放碗里用筷子搅散、调味,还加了之前切好的韭菜,往锅里倒一部分。 宋冬雪没回头,招招手:“李文试下……” 赵锦书点点头,问:“在宿舍经常做饭?” 赵锦书莞尔:“我不会说的。” 赵锦书问:“南医查的很严?” 赵锦书说:“那我要背负的风险可太大了。” 过一会,菜都择好了,赵锦书自觉拿过盘子,往外边的小桌端。 赵锦书应了一声,拿好碗筷,先在外边等。 宋冬雪把菜舀出来:“好了好了 他们方才坐下吃饭。 吃完的时候剩下不少。 这是玩笑话,但赵锦书也有点撑,少见的保持着懒洋洋的姿态,半晌才想起应答一句:“……小区有流浪猫狗。” 他刚来的时候做的饭一下子从四人份变成一人份,量掌握不好,也起过这心思,但那狗一天到晚见不了几面,饭都不知该往哪放。 宋冬雪嘴角顿时扬回去了:“哪?” 他起身道别,看见宋冬雪脸上还带着茫然,想了想:“三楼阿姨经常去喂的,你可以找她带着。” 看着不大,白白净净的,单眼皮,大眼睛,美工妹妹细看后发现人眼下还有颗痣,笑起来一脸腼腆。 新同事弯着眼睛冲他笑:“赵哥好。” 美工妹妹小声提醒:“赵哥就是这样的啦,看起来冷,但是人很好的。” 美工妹妹带着人到处溜了一圈,过一会上班了,不舍说再见,临走又不忘叮嘱:“有什么不会的问这几个哥哥就行啦,他们都会教的,好可惜啊,为什么我不是学计算机的,不然我也可以教你。” 美工妹妹是里边年纪最小的,被一通姐姐叫下来,离开的时候脚步带飘。 赵锦书不知该以什么表情面对他,只点点头。 赵锦书说:“百度,google。” 赵锦书撇过脸,“我不想知道”几个大字就差写在脸上了。 林野差点笑出来,明白他的想法:不是他本人经历、但又客观存在的前男友,怎么想都很麻烦。 几人打了个招呼,那朋友又热心道:“是在问锦书问题?我看你卡一上午了,那你可问对了,他成绩是这个。”他比了个大拇指,安慰林野:“开发这行就这样啦,有时候一个bug改三天,你先找着,不会的话看看谁有空。” 赵锦书只好道:“我待会教他。” 不是什么大问题,就像林野自己说的,软件从高版本更迭到低版本,不习惯罢了。 好像从徐耀洋说出那些东西之后,两人对他就换了个样子。徐耀洋自不必说,林野表面还是不善言辞的样子,私下也更放松了些。 里予:报错了 看似乖巧,实则寸步不离,把赵锦书那套学了个十成十。 林野小声说:“你不用躲我的。” 这样倒显得赵锦书自作多情了,他颔首,不再多言。 赵锦书出声提醒:“该去吃饭了。” 林野闻声,随手按了保存,快步追上他,一同上了电梯。 纯黑色的,细细的一根,没有明显的接口。赵锦书目光落在面前人的发旋上,看见对方头顶细软毛茸的碎发,不算长,和他一个月前看到的区别不大,都是用不到皮筋的长度。 大概是和徐耀洋处久了,让他有了他们都困在回忆里的错觉。 赵锦书比林野要高一头,只能从侧面看见对方露出一点脸颊,上边的睫毛存在感很强,快速扑棱了几下。 南浔市所在的省份吃辣在国内是很有名的,真让他推荐辣菜,几天都说不完。 林野垂眼,认真思考了会,有些纠结:“小炒吧?” 赵锦书暂未回话。 赵锦书自然不会和他去吃麻辣烫,才想起这人上辈子怕是在这待了不知道多少年,哪需要他来推荐,借此推诿道:“底下的麻辣烫我不太熟悉,就不去了。” 他还叹口气,一副失去试菜小白鼠分外可惜的样子,像个人面兽心的变态科学家。 林野摇摇头:“我入职的时候跃先已经搬到别的城市了。” 有家夫妻馆,门口常年摆几个瓦罐,咕噜噜冒着热气,门口连雾气都是咸香味。这月余里,他几乎把口味试了个遍。绍道:“这边城区有些年头了,老店不少,有机会你可以多试试,以后带……”说着电梯中途停了,门还没开,外边有人等着,赵锦书接上之前的话:“朋友来吃。” 进来的人在说话,赵锦书没听清,也没再问。 看同事的眼光不自觉多了几分欣赏。 徐耀洋:吃了吗您? 徐耀洋:没吃看我吃 赵锦书:看起来不错。 徐耀洋:谈完这个单回头又得跑跃先的 赵锦书:辛苦了。 赵锦书:先吃饭吧。微笑握手 对方拍了一张走廊的图片,看装潢是饭店。 赵锦书:回去给你点外卖。 学长:锦书中午吃的什么? 学长:苋菜汤?难得换个口味 学长:特意要了杯葡萄酒 赵锦书低头,看见碗里胭脂红的汤色,又看了眼图片,确定酒的色泽,赞同道:是很像。 学长:cheers红酒 赵锦书:cheers 林野微笑:“没关系,吃饭吧。” 平心而论,他对林野的印象不差,刻意保持距离反而更累。现在这样,倒是落得一身轻松。 有时候回工位会发现上边多了几张宣传的小广告,是楼下一些店铺的。 赵锦书突然问:“那个好看么?” 林野最初是被赵锦书丢到公司里学的,后来又带在身边很长一段时间,很多东西都随了他,包括思考问题的方式和一些处理工作的习惯。他们私下这么聊习惯了,突然这么一句让别人摸不着头脑。 同事顺着他的描述找到了对应的蛋糕,面色一言难尽。 大多时候大家顺手就丢了,最多也就说几句,但今天的传单是奶茶店的。 在小办公室里嚎一嗓子:“谁和我一奶茶。” 余光看见那边和林野小声讨论的赵锦书,后知后觉想起来还有一个老板。 赵锦书说:“不用,大家喝什么记一块,待会我偷个懒。” 赵锦书莞尔,继续和林野说起刚刚的工作。 他们点完单子上的,林野自己要了杯多肉葡萄。 活动接近尾声,店里的人不多,只剩几个年轻人在关了一半的米黄色灯光下聊天。 在机器嘈杂的声音里,赵锦书捕捉到了这一片羽毛般的叹息。他转头,但那叹息早已轻飘飘地飞走了。 赵锦书对店员说:“麻烦先做那杯多肉葡萄,谢谢。” 赵锦书指尖轻敲柜台,转头问他:“要带一杯回去吗?” 赵锦书还在看着他,他说话时喜欢看人的眼睛,偏偏林野又生的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引人注目,加之灯光亮眼,连睫毛的阴影也根根看得清楚,脸颊更是泛着柔白的光。 林野明白之后弯了弯眼睛:“不用啊。” 只做一杯速度明显快很多,林野接过刚刚做好的多肉葡萄,对店员道了声谢,在一旁静静喝着。 几乎没放下过,看得出来是偏爱的口味。 他眉眼渐渐松了。小孩似的。 高中生大多抽条,一个个细的像竹竿,林野也细痩,但个子并不高,应该是营养问题。最近好了些,也只在原本的体格上多了些肉,个头不见得长。 也不知后来是什么模样。他忽然起了些好奇心,问:“以前的事能问吗?” 赵锦书说:“想问问你……”他说着自己先笑出来:“多高。” 林野睁大了眼,复而有点丧气地碎碎念:“后来吗?172,也不止,快173,和173没有差别的。当然这是净身高,穿完鞋还可以高一点,现在比之前好点应该还能再长一些。”时光的沉淀,对方虽是少年模样,但总是稳重的,难得看见他这么孩子气的一面。 林野:“……” 林野去买了箱牛奶。 这时候接近下班,大家都闲散很多,三三两两聊着天。两人把饮料发了,回自己工位继续工作。 林野冲对方弯了弯眼睛,点点头。 又说:“也不是所有人都喜欢一米八多的,你身高正正好。” 也有人嘿嘿一笑:“确实正好,我要是个同,我也喜欢小林这样的。” 林野缓缓睁大眼,看向赵锦书:“有吗?怎么这么说?” 赵锦书这么一问,对方就停了手里的动作,满脸迷茫。 林野嘴角弯了起来:“男人的第七感吗,赵哥,那个不准的。” 赵锦书这下很肯定,林野在骗他。这感觉说实话很古怪,因为对方在他面前永远是一副好学生样。他想,如果他是前世的赵锦书,阅历够深,见人够多,自然也不用靠这所谓的直觉。 但他不知道,若真是前世的他,更可能会因为繁忙的事务忽略掉对方这点小情绪。忙碌的商人并不是合格的伴侣。 林野摇摇头说:“没有,只是大家都走了突然有点冷清。” 赵锦书没再说话。 林野松了口气,正要继续手里的工作,忽然听到对方问:“你在害怕?为什么?” 林野和监狱两个字是很难联想起来的。 这样一个孩子是不用教导的。 他服刑的消息传来时,老院长很想问是不是弄错了,可是律法严谨,一条条罪证查的清清楚楚,没有回旋的余地。 她几乎认不出了,明明样子没变多少。 这些都和原本差别不大的,只是眼神变了。 但现在桎梏林野的东西没了,他将多余的东西从自己的精神世界剔除,只最简单地活着。 但老院长觉得这个词用的不好。 她见得多,不怕这个,她想告诉林野:错了还可以改。 她原本是想问的,甚至打好了千遍腹稿。 ‘小野,你在里边怕不怕?’ 最好的结局莫过于迷途的孩子涕泗横流,后悔曾经的所作所为。 探视的时间快到了,林野客客气气地说:“我过去影响不好,您回去吧。” 一直到吃饭,他身边都没有人。 他们问他:“你多大了?” “哟,这么大了,我还以为是学生崽呢。干什么进来了?” “噗”旁边有狱警憋不住笑了出来:“还杀人呢,死gay。” 林野被带到了他的工位,伴随着他们走动的是无数道黏腻在身上的视线。 有人笑嘻嘻地回:“不闹,不闹,哥你累不累,回头我买点好烟……” “是是,我馋了么这不,我自个想吸。” 进来的漂亮男人大多依附强者生存,那会让他们至少不用服侍太多人。 最轻的是言语羞辱,无论你是否习惯,这都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有时候对方会动手,拧一把奶头,或者捏一把屁股,被使用过度的地方会传来钻心的疼痛。 刺头们自有狡猾之处,明面上他们不愿和那些个老大对上,便使用一些暗戳戳的手段来对付那些玩物。 老大们不愿天天为了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找这些刺头,他们庇护对方,但不是这些卖屁股的男人的保姆。于是等到玩物们可怜哀求时,这些人便可以为所欲为了。 除了应付偶尔的偷袭,他们主要的工作就是解决所在区域“老大”及其兄弟们的生理需求。体淋在他们身上。 你可以在很多地方看到一些令人反胃作呕的性爱视频,这里的手段只多不少。 他们偶尔会向着“大哥的女人”流露出一丝嫉妒,并无数次为自己当初的选择后悔。无主的野花人人都可采撷。 他们因为兴奋而呼吸粗重,贪婪的目光组成了一个巨大的蛞蝓坑。林野跌入其中,无数条鼻涕虫开始兴奋,它们自他赤裸的肌肤爬过,留下一道道透明的、胶质的黏液,这些爬痕在他身上交错,像编织一块坚实的渔网。被包裹的东西越挣扎,渔夫愈加兴奋。 排队打饭的时候,会有人往他身上故意贴。 这句话是一道台阶,给蠢蠢欲动的恶人一个行动的理由。 林野在进来之前已经通过徐耀洋给的资料了解过这个地方,对于这些早已有了心理准备。如果只是这种程度,其实已经相当不错了。 惊悚片常常出现一种剧情:在浓黑的夜色中,会有一只手将落单的羔羊拖入地狱。狱警透露出的性取向加速了这个过程。 就像观众都知道这个桥段的发生,所有人都知道这个瘦弱男人的结局。他们或旁观,或推动,很多人翘首以待。 害怕是无用的,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这些人的变化收入眼底。 林野穿着整齐,慢慢往里走去。 …… 他说:“如果让你想起了一些不愉快的东西,我道歉。” 赵锦书看见面前的小孩抬脸露出一个完美的微笑:“没关系的,赵——” 因为惊愕,林野眼睛不自觉睁大,他虚握着那只手,不敢握紧。他拿不准对方什么意思,但也舍不得放开。 林野指尖一颤,几乎下意识抽手逃离。 他想了想说:“也许我应该对你说一句谢谢。” 他说不出话来了,控制不住地去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说了什么?那赵锦书会怎么看他呢?出于礼貌和理智,赵锦书不会表现出对他的反感,可一个正常人都会害怕进过监狱的犯罪者。亦或者,他会知道更多,包括里边的一些腌臜事。 他会觉得自己很可怕吗?或者觉得他很脏吗?会想要远离吗。 赵锦书看见他的动作,说:“也是,这句话不该由我来说。” 那只手松开了,林野看着手心,慢慢收回手。 有些人喜欢买一只巨大的玩偶熊,两三米高,整个人都可以陷进去,享受它软绒绒的皮毛和温暖的怀抱。林野没有这种玩具,但这一刻忽然能理解他们的想法了。 他说:“但是只有一会。” “你也一样,小野。” 两人转头,看见拐角茶水处不知何时斜站了个人,靠着墙,吊儿郎当的,手里拿着什么东西盘着。 这场面多少有点尴尬,他本打算在旁边等等,算是看在林野上辈的子干的那点人事的份上,结果两人说着说着,不仅没结束话题,还抱了起来。 当即决定手里东西一收,出声叫停。 徐耀洋说:“当然没吃,走吧,清风小筑。” 赵锦书迟疑了一会,就见徐耀洋咧开半边嘴,磨了磨臼齿,露出一截雪白的犬齿尖。 赵锦书问:“预约了?” 赵锦书说:“好,等我五分钟。” 林野已经从刚刚的状态走出来了,站在赵锦书旁边,衬得细瘦。听到他赶人的话也不恼,浅浅一笑:“说笑了,我哪有家可回。” 徐耀洋一噎,玩着钥匙的手停了,不知道说什么。 赵锦书收拾完过来,在他头上敲一下,很清脆的一声响,徐耀洋被敲得下意识一缩,“嘶”地吸了口冷气。赵锦书冲林野点头:“不留你吃饭了,早点回去,走夜路不安全。” 林野自然点头说“好”,又真诚道:“赵哥,谢谢你今天的开导。” 徐耀洋正捂着头瞪赵锦书,但见他没什么表情地看了过来,刚憋的一点气忽然就泄了,虚着眼避开对视。 赵锦书说:“我知道。” 赵锦书瞥了他一眼,徐耀洋赶紧做了个制止的手势:“行行行,我不说了,别这么看我。” 赵锦书说:“做错了不能敲么?痛吗。” 赵锦书说:“轻了?那我下次重点。” 赵锦书哪知他这么想,瞥了他一眼:“不是为了他打你。” 徐耀洋知道是这个道理,只是情绪下不去,一听他这么郑重解释,自己反而不好意思了,只能装模作样“哼”一声。 照旧是赵锦书开的车,徐耀洋习惯了,车钥匙往赵锦书身上一抛,自己拉开副驾躺好,还伸了个懒腰。 赵锦书看了一眼,把车内空调打高了些,放的歌也换成了舒缓的民谣。 徐耀洋迷迷糊糊的,发出个含糊的“ang”,眼睛半睁不睁的,手倒是知道去摸安全带,就是摸一会就没了动静,又睡了过去。 托了这拍的福,徐耀洋这会比刚刚清醒一点,但嫌他一直吵烦人,脸皱成一团,刚睁开一点看见一张脸就伸手往旁边推开了:“烦。” 赵锦书没动,还维持着拍他的时候一手支着座椅的动作,面无表情地看他。 他小声说:“我这不是……睡迷糊了。” 赵锦书撩了撩眼皮看徐耀洋。 赵锦书说:“没生气。你今天早点休息,最近辛苦了。” 徐耀洋说:“还行,也不是很累。” 徐显明本人倒不是很在意这个,本来就是看在儿子的面子上照拂一二,现在不用帮了也乐得清闲,干脆讨了点好处把愈发叛逆的儿子往这一丢,又给了点零花钱,随他去了。 就是偶尔来上班,看见顾倾笑眯眯站在那,一转头,又看见林野挂着工牌坐那,一时竟分不清是不是在演鬼片。 格调上来了,饭菜味道也不差,作为一个吃饭地点也算合格。 等茶足饭饱,徐耀洋呼了口气,往座椅里一靠,看见对面赵锦书已经收拾好了餐具,在摆弄店家一起端上来的小食具。 一边放着点缀的花,一边是配料的菜,堪堪持平。直到另一边被放上了一颗通红的圣女果,两边重量顿时天差地别,一端极速坠落,之前放上去的东西也全部滚落,满地狼藉。 “好的……”穿着干练的女人拿起面前的简历,对面前的求职者相当满意,但还要例行公事发问:“请问你为什么要从上一家公司离职?” 林野忘了自己的回答,但应该是和模板差不多的,他向来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出错。hr显然也对他的回答很满意,等他离开不久就打来了电话。 他挑了上午十点半点回租的房子。这是个很好的时间,大部分社畜这时候正在上班,也不会有突然回来的风险。 里边需要收拾的东西其实很少,他年少时的欲望被压制的过狠,早就学会了挑拣愿望,买东西显然不是一个性价比高的习惯。 搬家师傅有些惊讶:“这些都不要搬吗?” 师傅说:“可惜……”他看着男人冷漠的面容,又咽下了即将说出的话。避开床头的相框,开始收拾被点出来的物件。 这是高档小区,请了大设计师设计了里边的园林,林野说不出那些精妙的地方,只知道凭直觉赞叹一句风景好。他想下楼坐坐,小区的长椅旁种着高大的梧桐,叶子和枫叶有些像,很漂亮。 林野当然设想过这个场面,当真实发生在眼前的时候他的心忽然快速跳了一下,然后又趋于平静。 林野说:“嗯。” 林野说:“找到了。” 这局面好像是过来送别合租的室友。可他们明明是同居几年的恋人,对方事先也不知他的打算,从收到辞职报告到接到电话赶过来,却是这么云淡风轻的模样。 师傅看见另一个主人回来,只当他们是室友,打了个招呼。“我来看看他有没有漏东西。” 大概是出于勤俭的习性,又或者是并不在意这些东西的出身,里边很多当初一起买的实用小玩意。比如那把小剪刀,他有一把一模一样的。 “不用收了,这些东西太麻烦,晚些叫阿姨处理掉。”他皱了皱眉,转头看向门口:“这些都买新的,钱晚点转你。” 除了一台笔记本和一台台式,剩下的东西该带走的带走,不该带的都折现。 一般来说,住了几年的房子和新房子是很不一样的。它有人带来的烟火气,家里会有许多零零碎碎的小物件,有用的,没用的。有些人喜欢养些绿植,于是这个地方就有了生气。 阿姨在收拾的时候看到了几个小暖手宝,恰好能装进兜里那种,颜色明快,只拿着的那一会,就足够吸引旁人的视线了。 这几个小玩意质量很好,一个能持续发热1时,一边兜塞一个,还有一个备用,搭着几沓新日期的暖宝宝。 他们往常是分开回家的,但人为的巧合会让他们的进门时间相差无几,出电梯,进门,关门,亲吻。在冬天的时候,赵锦书会伸到他口袋里摸一下,确保里边的手指是淡淡的温热。 也许他连御寒的天赋都没有别人好。 过了一段时间,师傅扛着东西下楼,看见他在这,喊他:“东西都收完了,你过来清点一下吧。” 自那次搬家以后,他们后来没说过话,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林野没有做梦。 找一份好工作,好好谈个恋爱,娶妻生子,这是一份很完美的人生履历。 这好像成了一个习惯,今天也不例外,窗外的风景很多时候一成不变,可是每次看也有些微的不同,就总能品出一点乐趣。 赵锦书冲他点头,对方只得收敛动作,有些遗憾地摊手微笑:“被发现了。” 顾倾说:“算了。”说着也往栏杆上一趴,深吸一口气,懒懒地挂在上边了。 大概是栏杆挤压到了胸腔,对方声音有些闷闷的:“不用,都是工作。你这几天过得怎么样?” 胸口被压的发闷,顾倾懒洋洋翻了个身,双手反搭在栏杆上。 他想知道赵锦书的点点滴滴,前提是不要勾起对方和别人的回忆。回忆多了煞风景的东西,那便不再美好了。 刚刚即将中止的话题就有了可以继续的必要。 这距离结合声音大小还是有些远了,赵锦书也往这边侧了一点:“是。” 赵锦书点点头,林野的专业能力自然不容置喙,甚至有些问题赵锦书还得向他请教,不是对方自己低调的话,怕是早已成为办公室话题中心。 …… 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哪怕他们上班的两座大楼相隔不远。他按部就班地上班下班,而赵锦书永远去得早走得晚,有时候他也会加班,运气很差的话,会在打车的等待时间里看见一辆眼熟的黑车逐渐远去。 他们以前不怎么在一起吃午饭。徐耀洋谈恋爱永远张扬,弄的人尽皆知,他散发着炽热的感情,理所当然的表达爱意,这过于强烈的特质让所有人都忘了背后隐藏的种种。 他们会开始不自在,有时候男职员单独在办公室谈话,会有人担心,会有人八卦。没人想做异类,避开是最好的选择。不要一起吃饭,不要在公司过于亲昵。 赵锦书办公室楼层最高,也是最先进电梯的,等到电梯到了食堂所在的那一楼,外边的人哗啦啦就走了,他在最里边,等着他们一个个离开。 跳槽后的大部分时间其实和之前没什么很大区别,但也有一些东西变了:比如购置的物品从双人份变成了单人份,通勤时间增加了几十分钟。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赵锦书忘了的时候,他们猝不及防见面了。 一切按部就班进行直到结束,本该没什么交集的三人猝不及防在停车场见面了。 顾倾笑着招呼人:“锦书,最近好吗?” 顾倾说:“我想也是。” “跃先这次准备的真是相当充分,看来要提前祝贺了。” 顾倾挑眉:“被你这么夸,那真是荣幸。” 林野就不得不往前走几步,说:“赵总好。” 赵锦书表情没什么变化,点头,说:“你好。”他看了下表。 但顾倾只当没看到,笑了一下,说:“碰到你正好,我正苦恼着。小林是个可用之才,但他初来乍到,我也怕浪费了他的才能,这东西自己说又容易当局者迷。我想如果有个更了解他的人,比如锦书你能和我讲讲就好了。” 赵锦书顿了顿,看向林野。 顾倾笑笑:“那你和我说说他这个人也行。”他补充到:“你知道的,我很需要这些。” 说的很干吧,像敷衍人的客套话。 世上有很多怨侣,他们在分开之后极尽毕生所学讽刺那个曾经深爱的人。恋爱像一层雾,把他们的眼睛蒙的严严实实,等到这雾散了,什么腌臜都能看见了,于是他们后悔,漫骂,为自己付出过的感情后悔。 口袋暖烘烘的,他想插兜,但又不太礼貌,眨眨眼想:赵锦书也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 这话出现的始料未及,对面两人都有些愣怔。 像很多业界大拿会拥有一长串令人敬仰的履历一样,林野也不例外。 但现在被对方按时间顺序一一展现,像为孩子骄傲的长辈一样,不厌其烦地讲着这些年发生过的事情,细数着他的种种荣誉。 林野在简历最空泛的时候进入跃先,又在崭露头角时被向朝破格挖走,这对一个员工来说是再正常不过的选择。 顾倾嘴角弧度越来越深,他笑着眨眨眼:“看来我挖走了很重要的人。” 赵锦书沉默了一会,点头:“林野给跃先创造了很大价值。” 已是深秋,夜晚的车库温度很低。林野下意识捏了捏手,指尖已经失去了温度,顷刻又被这动作惊醒,说:“谢谢赵总肯定。” 林野说:“嗯?” 过了一会,又想起什么似的,随口补了一句:“我不会多想的。” 林野张嘴,想说些什么。但车子正好上路,加速,身体一倒,那些话就一起被抛之脑后了。 “小野?”从赵锦书的角度是看不到后边林野的,所以他思考了一会后说:“是个很优秀的小孩。” “哈哈……”顾倾忽然笑出声,好像赵锦书突然说了多么好笑的笑话般,连站直的力气都没有了,往前扑了一点,趴在赵锦书肩头,肩膀一耸一耸的。 等笑够了,顾倾才扶着赵锦书的肩一点点起身,这距离还是很近,能看见他脸上因为缺氧染上一层薄红,双眼微眯满是笑意,中和了本就艳丽的面容,多了些蓬勃的朝气。 “没什么……”身后的人已经不见踪影,顾倾长出一口气,慢悠悠的:“只是觉得锦书你一本正经的样子很有趣。” 他们的交流没有因此减少,这几天话格外密些。 林野:“不是,高三要早一些,八月二十号。” 那边想岔开话题,林野抿嘴笑笑,没打算放过他,不紧不慢打字:“当然,最近公司很忙吗?” 大三学生不知高三疾苦,连自个母校的开学时间也能记错,被人调侃也只得受着。 林野:“时间总会有的,哥你不用担心。” 林野:“好的。”后边附着一个脸红羞涩的eoji。 赵锦书想象不出来他说这话的样子。 有那么一瞬间,赵锦书想给他打个电话。 公司是没有给电脑配备摄像头的,赵锦书之前用不到,也没有想着购买一个。 徐耀阳正好路过,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发什么愣?” 笔尖对准那个小孔,赵锦书拇指轻轻一按,把那支笔插了回去,说:“没有。” 怪模怪样的,有人“噗”地笑出声,办公室的气氛顿时回暖,声音慢慢大了。 徐耀阳说:“那当然可以。” 赵锦书问:“好几家?包括你家吗?” 赵锦书说:“你在也不行吗。” 赵锦书“嗯”了一声。 赵锦书说:“徐耀阳。” 重生带来的记忆可以让他把控大方向,知晓未来每一年的风口,但与同时代的人在已经开始的比赛中竞争,他能带来的助益微乎其微。 看他要结束话题的样子,徐耀阳歪头:“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明明这么想好了,可脑子里偏偏有些什么控制不住的,卫衣兜被往下压,整件衣服都崩的直直的。 徐耀阳说:“我果然还是讨厌他。” 徐耀阳也不是一开始就不喜欢林野的。 林野的出身和性格注定了他的低调,他的精力主要用于提升成绩和维系资助人上,虽不至于浑身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但等被他晾过几回后,大多数人会知趣地避开。 拜托,徐大少爷一天天的忙死了,怎么会注意到班里闷不做声的书呆子。 在一次约炮被拒的时候,他盯着屏幕哽了半天。 这次真不行了,对方恋爱了。 手指一捻,干薄的红皮碎裂,吹一口,再往嘴里一丢,脆脆的,带着坚果咸香。 但侦探大人的时间很宝贵,有时候还是需要借助助手的力量。 林野谈恋爱和他做人一样低调,但富人能做到的事情远超常人想象。不消片刻,关于他生活在这世上的所有痕迹都化成了实体的墨色字体。 第二沓最上面的照片令他有些意外。 徐耀阳想:还是办公室恋情。 这点乱七八糟的念头很快就被上边一行字弄散了。 “毕业学校:南浔理工 或许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那双眼睛缓缓合到正常大小,有些愤恨地想:涌泉相报不是以身相许,怎么南大的高材生这也不懂。 他忽然想到什么,看着纸上的时间发愣。 徐耀阳不是南理的学生,南理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大学,与几所顶尖院校齐名,徐耀阳的成绩还没有好到这份上。 他买避孕套回来的时候,看见房间里多了个男孩。 是那时候认识的吗? 这些资料是按时间倒序整理的,下边一页赫然是一行标红的字: 资助人:赵锦书。” 荒谬至极。这是徐耀阳下意识的想法。 手里 他想不明白了。 回过味来,他觉得之前那点愤怒好像都成了笑话。 指尖再次用力,外壳碎裂,露出里边爆满的两颗花生仁。 他吃饭的地方离赵锦书的住所有相当一段距离,网约车到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七点多,刚好是赵锦书平时下班的时间,这个季节天黑的晚,天边只有一点浅浅的夕阳的红。 门很快开了 徐耀洋有些诧异:“你怎么这么早回来?” 赵锦书朝他点点头:“公司没什么事就回来了,怎么了?找我有什么事?” 他的话没有问出口的机会了。 对方的视线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他身上移开了,也许从里边的男人发出动静一开始,赵锦书的心思就不在他身上了。 他从来没见过的人,但这张脸几乎要刻进记忆里。 徐耀洋不想去想这背后代表的意思。在这样干燥的、水分异常容易挥发的天气里,出现了两个同样湿度的人,穿着同款的睡衣。 大少爷是不会有什么突然冒出来的苦涩心情的,如果忽略掉心底奇怪的酸泡泡的话。 实在亲和,徐耀洋张了张嘴,想要拒绝,但对上对方含着温柔笑意的眼,改了主意应和着主人的招呼往里走。 客厅的顶灯只开了一半,米色的灯光有些暗,赵锦书走在最后,关门的时候把剩下的灯全打开了,房间里顿时亮堂许多。 没有字幕,在场三人都听得懂,但属实有些无聊。徐耀洋盯着屏幕,眼神有些放空。 徐耀洋说:“没有,都能吃。” 电视上的情节也到了晚餐环节,男女主在点着昏黄烛火的的房间内共进晚餐,笑意盈盈地聊天,布景是很经典的老片子里的美式装修,压暗的色调,气氛暧昧。 徐耀洋双眼无神,机械地往嘴里丢着提子。 赵锦书说:“想看什么自己换吧,我去厨房帮忙。” 厨房做了隔断,但是不太隔音,徐耀洋能听到里边断断续续传来的声音。 赵锦书说:“不要紧的。我有些饿了,让他先自己看电视,过来帮你。” 里边的对话验证了他的猜想:“手洗干净了?那先把小白菜择了吧。” 或许说很长也不太合适,徐耀洋调回了电影频道,里边的主角还在亲吻,抚摸对方。 水流声,食材刚下锅与热油碰撞的“滋啦”声,锅铲和锅直接清脆的碰撞声。 “好,你切一下,下一道就做这个。” 剁菜的声音停了一会,又恢复了。 他突兀地想起自己父母。妈妈有时候会做菜给他和爸爸吃,徐显明从来不会在餐桌上坐着等,说是帮忙,但他的动作比妈妈还要熟练。 偶尔妈妈会递错,徐显明总能发现不对——也许是因为这样的事情在他们婚后的几十年内发生的次数也不算少,他通常会嘲笑一下。 他们也会有这样的互动吗? 两位主角没有做爱,他们躺在床上彼此依偎着。 徐耀洋换了频道。 做饭是很费时间的活动,至少徐耀洋一直这么认为。 吃完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不少。耀洋说:“我该走了。” 徐耀洋说:“好。” 徐耀洋移开视线,起身,脚后跟在地上磕两下,确定鞋子穿好后,关门离开。 “徐耀洋,东西忘拿了。” 徐耀洋说:“什么东西?” 赵锦书和林野在后边的一次聊天里又提到了视频通话技术。 赵锦书:“有时候会想一些大家可能会需要的功能,我们能提前实现的话就能抢占市场了,但是很可惜,基本都有人在做了。” 他当然不是听说的,徐耀洋这个弱智活了两世还不会保管好自己的qq,有什么话也都爱在上边说。 林野松了口气,想来现在徐耀洋也不会让赵锦书多加班才真的放心下来:“加班的时候,你都在思考这些问题吗?” 林野睫毛忽然轻颤:“为什么?” 睫毛剧烈抖动,上下翩飞,他不太敢看上边的内容。 对面的赵锦书许久没有回话,林野低下头,将脑袋埋在手肘里闷闷地笑。 他忽然明白了赵锦书当时的乐趣——是在很久之后意识到的,每次逗完自己,赵锦书的眉眼总会较之前舒展些。 “是的。” 后边没有跟着解释的话,他的想见,只是单纯的想见。 但是一个处在学业关键期,一个在事业上升期,聊天的内容总是零碎的。 林野:“需要帮你看看吗,你可以发给我。” 如果可以,林野希望他能更随意一点,而不是这样总为他着想,生怕打扰到他的样子。 赵锦书:“【微笑】” 林野:“今天食堂的菜都不好吃。” 林野:“是啊,我突然想吃些喜欢的,把几个窗口都看了一遍,没有我爱吃的菜。” 林野不是个挑食的孩子,赵锦书好奇:“你喜欢吃什么?” 意料之中的答案,赵锦书莞尔:“那当然没有了。”为了表达心情,他还发了个黄色的圆圆的死亡微笑。 林野轻笑:“好。” 林野:“今天复习到的公式我居然没怎么见过,我害怕到时候考试也会碰上没做过的题型。” 赵锦书察觉到他的失落,把旁边的代码写上注释保存,安慰道:“别怕,是什么样的?发给我看看。” 图片加载了一会,赵锦书看完,回他:“确实有些冷门,但是不用过多担心,这个去年预测卷子出现过,这两年应该不会再考了。” 很久之后,林野又收到了一张图片,上边是一张纸,写满了解题思路和过程。 林野:“头发又长了,好不方便。” 林野把偏长的刘海绕到耳后,笑着打字:“没关系,我扎起来就好了。” 林野:“在和你见面之前,一直都有用的。” 林野:“/w/” 大概,颜文字对这时候的土着杀伤力不是一般大。 林野:天气越来越冷了,哥你注意加衣。” 林野:“没有的话,哥会给我买吗?” 林野:“开玩笑的,我有厚衣服。” 赵锦书:“我总觉得你会挨冻。” 赵锦书没有再回,他在想自己还没出现的时候,那时候林野有没有重生,没有拥有超越年龄的能力和阅历,只是个普通的、缺衣少食的小孩。 林野:“睡了吗哥?” 赵锦书:“刚醒,怎么这么晚还给我发消息?” 赵锦书:“很吵的话,要不要搬出来住?” 林野:“︿︿” …… 赵锦书:“椰 这不是赵锦书的口味,林野顿了顿,缓慢打字:“之前好像没见过,是新出的吗?” 林野松了口气:“好。” 赵锦书:“坐久了,总觉得肩膀会有些酸,你下课的时候记得多走动。” 赵锦书:“好。” 赵锦书:“好。” …… 林野:“刚考完,我有预感考的不错,希望到时候高考也能这样发挥。” …… 赵锦书:“恭喜,难得有的假期。” 林野:“我可以来找你吗哥?不会耽误我的作业。” 赵锦书:“抱歉,等我们都有时间了,我再和你一起去玩。” 林野:“!” 林野:“说话的话,会被听到的。” 林野:“让栩姐知道这个立绘有问题,她大概又要哀嚎了。” 赵锦书赞许:“那是应该打字交流。” 林野:“过年了,哥,我是第一个给你发新年祝福的吗?” 论卡点和手速,林野不开挂的话,大概一辈子比不过徐耀洋。 赵锦书能想象出他有点失落的样子,说:“但我想第一个回你。” 林野:“我看到《破晓》的广告了,做的好棒!” 电脑上传来语音通话邀请,又很快挂断,赵锦书保存好文件,按灭屏幕,在角落里回拨电话。 赵锦书面色柔和许多,低声应着:“嗯。” 电话的通信质量没有日后的好,但赵锦书依然能听到里边的喘气声。 麦里的喘气变得明显很多,又渐渐归于平静。 赵锦书说:“九点,提前一天开启。” 赵锦书:“没关系,你下课的时候,我还在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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