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1 / 1)

罗宜宁回到正房之后,静坐在那儿想了很久。 已经熟睡的宝哥儿摊开手脚睡在娘亲怀里,呼呼地睡得很香。罗宜宁久久未有睡意。 宜宁嗯了声,问珍珠:「庭哥儿睡了吗?」 那堂屋外面却响起了孩子的喧哗声,丫头进来通传:「太太,世子爷同钰小少爷一道过来看您了。」 罗宜宁叫两人进来,钰哥儿特别拘谨地站在门口等他,魏庭却不管,一溜烟地跑进来。若不是看着糰子小外甥睡在姐姐怀里,准要扎进去。罗宜宁看钰哥儿拘谨,让玳瑁带他去东次间喝梨子糖水。 魏庭赧然,他在卫所军-营才不是这样呢!师傅罚他站吭声也不会,天天要骑马、射箭和蹲步,他也从来不抱怨。但是看到姐姐就像是看到了母亲归巢一般,依恋的不得了,就想痛痛快快地扎在她怀里。 「这就好。」罗宜宁总还是放不下英国公府的事,闻言放鬆地笑了,「我这几天来不及回去,等过些天再回去看祖母她们——父亲今年过年不回来吗?」 罗宜宁又嗯声,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总是很忐忑。她细长的手指抚着宝哥儿软和的胎发,轻声说:「庭哥儿,你看宝哥儿好不好玩?」 魏庭看了半天,屈尊降贵地说:「一般好玩吧!」 魏庭当然不会辜负姐姐的信任,但是拍着胸脯保证这种事他做不出来,他只能说:「您放心,有我一口肉吃,就有这小子一口汤喝!」 他哪里学来一口糙话!罗宜宁也笑:「行了,快别皮了,这时候该睡了!」 几个婆子齐齐地屈身下去,连夜准备大妆用物。 玳瑁给她梳了堕马髻,整套头面,里一层外一层的诰命服制。因为封诰的旨意她没有拿到手,估计是在罗慎远那里,约莫就是正三品的封诰,服制是已经准备了的。只是穿起来比一般的正装还要繁琐。等一会儿宜宁看到镜中华贵庄重的自己,几乎没认出来。 等她走出来的时候,天上还有几颗寒星子,路上雪地未扫。道衍背手站在影壁等她。 他要做早课,因此起得很早,苦修而已。 上了马车后道衍递给了她一些名帖,诰命夫人可以用这个了。还有皇后的手谕,没有这个也进不了后宫。 罗宜宁听到这里笑了:「大师,我还有个疑问。」 「若只是想以我来监视皇后娘娘,其实赵婕妤又何尝不可。命妇众多,带个丫头进殿也是有的,以大师的手段收买个丫头应该不难。为什么一定要我去?」罗宜宁也慢悠悠地说,「大师所图什么,要是想杀我的话真的不用这么大费周章。」 「没有反悔。」罗宜宁轻轻一嘆。 罗宜宁心里想着皇后那边的事,也不和他交谈。马车跑出了新桥胡同,罗宜宁挑帘看外面,街上到处挂着灯笼,铺子都还没有开,逡巡的兵马司比原来足足多了一半多。等到了中直门外太阳才起来,晨光熹微,很多马车已经到了,罗宜宁在这时候与道衍分别,道衍分给她一个长相清秀,沉默寡言的丫头,让她以这个丫头传信。 徐氏穿了正一品的诰命,笑盈盈地挽了她的手:「怎不见阁老?」 这位是赵明珠的宫女,已经在这里等候徐氏多时,要带她去见赵明珠。 赵明珠所住的熙福宫三进院子,正房五间,铺了光滑可鑑的地板,烧了地龙,点着熏香。赵明珠正斜靠着迎枕,闭目等丫头给她染指甲。听说英国公夫人和罗三夫人来了,才忙坐起来宣了进。 赵明珠拉着她的手坐下来,让宫女去端些糕点来。笑着说:「怎么样?你现在可是阁老夫人了。封你诰命的时候,我还在场,皇上说封你个从三品。我在旁听了便建议他封了正三品。」 听说皇上宠她,最近更是荣宠盛了,快盖过董妃去了。,免得更遭人妒恨,承宠要偷偷喝避子汤。」 「他心里明白着呢,不说破罢了。」赵明珠声音微低,「不过我现在痛快了,罗阁老又因此给我那二哥置办了田产地产,家里过得也富贵。当官我就没指望他们了——免得他们一个二个的,以后再给我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避子汤终究伤身,怕以后就是想有都没有了。」罗宜宁也为她着想几分,这后宫的嫔妃,没有个孩子傍身,日后年老色衰了更是艰难。她低声说,「……婕妤总得为自己的以后打算啊。」 三人在赵明珠这里喝了会儿茶,皇后娘娘那边才传话来说可以过去了。赵明珠同二人一起去了坤宁宫,跪拜了皇后行大礼。 「竟是罗三夫人,起吧。」 众位夫人分了品阶坐下,能和周氏说上话的也不过几人,其余人只能相互细声交谈。 她为什么在这里?罗慎远让她来的? 谢蕴陪姑母说话,回头却发现程琅走神了,循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才发现是罗宜宁。 程琅将手搭在她的肩上,语调轻柔:「……闭嘴。」 她却不动声色地喝茶,低声跟自己的丫头说:「知道那是谁吗?」 丫头明白了罗宜宁的意思,躬身退下了。走出宫门之后端了盘杏仁,在与一个宫女擦身而过的时候,轻轻低语了几句。 周氏自凤椅上站了起来,跟程琅说话:「一会儿起席,四舅就会叫人动手。这里的命妇都要控制住,以牵制前朝,你带够人了?」 众命妇这时候整理好了衣裙,携手跟在周氏身后。因是冬天,宴席就设在交泰殿内。但还未走出暖阁就有个太监进来了,腿肚子发软跑得不利索,几步到周氏身边低声说:「皇后娘娘,太和殿那边出事了。」 命妇们也察觉到了不对,人群中一阵惊慌。周氏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冷声道:「都不准离开!」 就是赵明珠也开始发抖,捏紧了罗宜宁的手:「皇后这是做什么——她疯了吧!」 「皇后娘娘,罗三夫人做了什么错事,您要绑她?」赵明珠现在投靠了董妃,也不怯皇后,咬了咬牙挡在了罗宜宁身前。 罗宜宁可没见着他哪里有安插人手,除了她身后那个看起来相当普通的丫头。 程琅瞧她看也不看自己,嘴角掠起一丝轻轻地笑容:「把罗三夫人捆了,关到偏房里去。」 竟然把程琅放到了皇后身边,陆嘉学恐怕已经不单单是协助这么简单了。今天这局可就棘手了!恐怕非要他真的出现不可。 道衍当然不在意这个,反正逼宫未成,皇后就不会伤及罗宜宁的性命。她在坤宁宫说不定还要安全一些。 面前的人可是封了战神的道衍,府卫兵指挥使说话就结结巴巴的。「是……明白,全凭您的吩咐。」 「我心里有计量。」道衍说着拿起了桌上的长-枪。 皇宫的中心太和殿在正中轴上,汉白玉台阶,鎏金雀替,斗栱飞檐,一片肃穆。府卫兵指挥使老远就看到了太和殿大门洞开,他一看就鬆了口气,其实里头的形式已经基本上被控制住了。 这看得汪远为之侧目,他那一把老骨头只等着享福了,一旦到这种危急关头他是肯定躲的。当年陆嘉学谋事他也是不闻不问,还不是平安活到现在当了首辅。这次陆嘉学跟皇后联手,可是半点没告诉他的! 刚才突然暴起伤人的金吾卫已经被扣下了,头被侍卫压在地上,碾得牙齿都掉了。 说到最后,语气突然一厉,侍卫应声手起刀落,那人血溅金砖!,虽然罗慎远在料定有人会在今□□宫之后,昨晚就连夜跟他说过今日可能会发生什么情景,但真的面对时他还是不舒服。 罗慎远立刻挥手,示意身后的锦衣卫蜂拥而上,将金吾卫副指挥使压住。 拖得太久了,天色都已经暗下来了,周应友收买的人虽有些是他多年老友,有些早就安插。但根本是意志不坚,决意不够,恐怕连传位诏书都还没有送到皇上面前就被锦衣卫杀死了。他望向旁边也着重甲的周应友问:「诏书你是准备了两份的吧?」 周氏与皇后的命运息息相关,皇后若是倒了,他周应友手握兵权,又能活几天!周氏一族又能存在多久!所以他没有退路,不得不逼宫,劝皇上退位三皇子。照样是皇家正统,谁当不得皇帝了!眼下准备匆忙,自然不可能设计得完备。 低微的宫女太监乱作一团,收拾细软到处躲藏。坤宁宫中传来妇人隐约的哭泣,而太和殿一贯沉默。 无数卫兵携裹着势不可挡衝进了宫内。周应友的兵马先朝着太和殿衝了过去。 不知道罗慎远要怎么办!锦衣卫虽然是精锐,却根本禁不起人海战术,陆嘉学非常清楚这点。 不再身着□□,而是当年他在沿海抗倭的样子,手拿□□,慈悲完全不见了踪影,无比的神武。身后是雄壮的千军万马,一眼看不到头,应当是自玄武门进来的。 「都督大人别来无恙,承蒙厚恩。只是这道门,大人还是不要过去的好。」道衍举起了手中长-枪。「布阵!」 陆嘉学收回刀,摸着刀尖的血笑了笑:「道衍,我从未与你交过手。现在,你来试试!」 黑夜如幕覆盖大地。罗宜宁被绑已有三个多时辰了,她是被单独绑着的,守着她的是程琅。 「罗慎远把你送过来当诱饵,你倒是听他的话。」程琅将那块自小随身携带的玉佩捏在手中,问她,「你可还记得这块玉佩?」 「二两银子,多不值钱的东西,我带在身上十多年了。」程琅漫不经心地笑了,「你一定觉得很可笑吧?」 「大人,」外头说话的声音很弱,「皇后娘娘让您把人带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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