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陆嘉学那边还没有歇息,叶严在和陆嘉学汇报大同那边的进展。 「大慈寺后山有几个四合院,原是我修来存放兵械的,暂把人关在那里吧。」陆嘉学道。「等两日我亲自押送过去。」 但是都督的书房里可没有人敢去挑灯花,只看到陆嘉学凝神看着前方一副舆图,似乎正思考着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有想。他们动都不敢动,屏气凝神地等陆嘉学的下一个吩咐。 那可挥动千军万马的东西,在他手里如小孩的玩具般把玩。 「对了,还有大慈寺……上次请他算个命数,倒是说得准了。」陆嘉学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告诉他一声,我改日带人亲自去拜访他,让他好好准备。」 这时候外面有个丫头来通禀,一般这种时候,内院的仆妇都是不能进来的。陆嘉学却一听说来人就立刻放进,丫头屈身道:「侯爷,那位姑娘,她身子不适……奴婢瞧她似乎一直没睡着,奴婢问她她什么也不说。您看如何是好。」 陆嘉学皱眉,随后道:「我跟你过去看看。」 叶严与副将面面相觑,先后出了书房。两人走在抄手游廊上,叶严忍不住问:「我记得都督身边好几年没有人了吧……上次还是千年有人讨好侯都督,送了个会弹箜篌的扬州瘦马,似乎也没留几个月就转手了。」 叶严倒吸口凉气:「你这说的邪门儿,有那么好看吗?」 叶严却也笑:「要说有侯夫人,我是高兴的。否则都督大人这么大的家业,他没有子嗣,还要从旁支过继个侄儿来继承。岂不是太便宜了他们。」叶严觉得只有侯爷的血脉,才担得上着宁远侯府侯爷的位置。 两人说着才走远了。 宫寒是她的老毛病了,调养了一年原本是好过来的。但现在不知怎的又开始犯了。若是在家里,青浦便为她煎药,珍珠灌手炉给她暖腰窝。三哥必也特别注意,她稍有个头疼脑热他都担心,而且是那种对小孩子的关心,觉得她是日常不听话,吃了过冷的东西,或者在书房看书睡着没盖被缛才生的病。所以她一生病她就皱着眉,然后全程监督她的喝药和饮食。 而宁远侯府早不是她的家了,她熟知的那些人事早堙没了。 丫头来看了她两回,皆也是束手无策。只得给她烧了热水用,然后赶紧去通传陆嘉学。 「可是小腹不舒服?」丫头去书房通传的时候,是见人多故不好说。都是经验丰富的,宜宁什么情况一看就明白。陆嘉学没想到她现在身体这么不好,前世罗宜宁连个头疼脑热都没有。他把她整个人搂在怀里,手放在他的小腹替她缓缓暖着。 陆嘉学摸到她的脚还是冰冷的,干脆翻身上了床,把她整个都抱在怀里。 陆嘉学的大掌缓缓捏成拳,嘴角一丝的笑意。要不是知道罗慎远是她的兄长,娶她是事从权宜,他一定会把罗慎远给弄死的。 他的妻子,现在回来了。 罗慎远派人送了杨太太回去,叮嘱她此事决不能走漏消息。 谢蕴站在罗慎远的书房门侧。这是她第一次到罗家来,他的书房里养了两隻老大的乌龟,看得出是好好打理的。大乌龟游来游去,吃些小鱼虾,或者停在假山下面休息。慢腾腾的,壳也光滑油亮。因为不会被吃,故活得相当从容。 她第一次看到罗慎远其实没觉得他有什么特别的。站在孙大人身侧沉默寡言。那时候别人告诉她孙从婉也有才女之名,她非常不屑。孙从婉那种娇娇弱弱的深闺小姐,但凡能念几句酸诗都能被称作有才气了。 当时谢蕴还不服气,语带刻薄道:「孙伯伯,这位说话的可是您家的亲戚?」 谢蕴收回思绪,在门口徘徊片刻才道:「抓她去的应该不是劫匪,是不是你惹到哪路达官贵人,才让她被抓的。我知道你心疼她这个妹妹,被抓了你也心急。你要是有什么地方需要帮忙的,可以来找我……」 谢蕴忍不住高声喊他:「罗慎远!」 他手里拿着杨太太交给他的东西,宜宁出门的时候所佩戴的一枚耳铛。他告诉过宜宁,若是陷入危急关头的时候。留一枚耳铛就是无性命之虞的意思,没想她还记得。她就能断定跟着陆嘉学走,自己就是性命无虞了?其实不过是为了让他别担心而已。 「你可否要我帮忙……」谢蕴换了个柔和的语气,重复了一遍。 他披了披风往外走去,道:「通知英国公府一声,我要去见英国公。」 但是魏凌斗不过陆嘉学,罗慎远告诉他只是想有个后方助力。如果真的有事发生的话,魏凌也可以应急。 男子最恨夺妻之仇。他把罗宜宁抢过去,究竟会怎么对她…… 这个伪善的兄长,他是再也当不下去了。他要做她真正的丈夫,决不能让别人染指一分。 他已经很少再见此人了。 当今世上少有能与他匹敌的人。天才有很多,罗慎远入世,故要练得一身游刃有余的本领。这位却是不出世的天才,归隐于山林,必须是要见一面了。 窗外可能快要天亮了,朦胧的白光透过窗纸照进来。屋内奢华的布置隐约可见,她甚至听到了外头婆子烧热水的动静,洒扫的丫头竹枝扫把的沙沙声。除此之外连说话的声音都没有。 「醒了。」他说话的时候,嘴唇总是轻轻地触碰到她的肌肤,一股热气让人一颤。他的手环过来,将她抱来面对他,但她却往后一缩。 宜宁望着屋内透入的发白天光。对她而言,这个场景的确是无数年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