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4 其中一个人沙哑地笑了:「谢二小姐,把你杀在这里,可是神不知鬼不觉的事。不过我等不杀人,我们只要罗三太太跟我们走一趟,别的人也就放过了。」 话音刚落,一把绣春刀就刷的一声订在了车框边,嗡地震动,吓得几人一时不语,毕竟只是养在深闺里,哪里真正见识过这等血腥。那些护卫都已经被他们制服了,速度非常快,悄无声息。 跟谢家的人出门果然要看黄历。 那人又是一笑:「罗三太太请过来再说。」说罢做了个请的手势。 她跟着那人走不远,就看到另一辆高大的马车在前面,那马车是桐木质地,挑了琉璃灯,用的是蓝色罩步。黑夜里琉璃灯的光弱如萤。马车后站着腰垮绣春刀的亲兵,无比森严。那人撩开车帘,让她上了马车。 马车里点着一盏油灯,有个人正坐在昏暗的灯下喝茶,有山岳之气势。他抬起头道:「罗宜宁。」 半夜带着亲兵,提刀在这儿以杀戮堵截她,果然是陆都督的作风。 陆嘉学没有说什么,只是拿出一封信甩在她面前。 难怪他今天这么大手笔……在府学胡同外堵她。 宜宁心道不妙,心剧烈跳动起来,扔下信纸转身想逃下马车。但陆嘉学片刻就从身后侵袭而来,一个手刀砍在她的后劲。宜宁顿时浑身一软,倒下去。 外面有人道:「侯爷,咱们现在去哪里?」 夜寒露重,书房内点着烛火。 罗慎远并不确定曾应坤是否知情,曾应坤是一介武夫,不如他的儿子曾珩聪明。曾珩的往来皆是机密,应该不会告诉父亲。 罗慎远是真的和曾珩交易过,但这事于他危害很大,不能让人察觉,就算是徐渭也一样。 徐渭恨通敌卖国之人,他虽然果决坚毅,却也心繫天下百姓。他不喜欢罗慎远这种顶级政客的性格——大原则不错,但只对利益和权势感兴趣。像杨凌那样就很好,有血有肉,有衝动有智慧。至少他心里是充满悲悯的,愿意改变天下苍生的命运。 因为罗慎远只信他自己。 「多谢老师提点,学生一定警醒。」罗慎远向他拱手,然后告退出了书房。 小厮带了一封书信来。 罗慎远伸手:「拿来吧。」下属恭敬地递给他,他接过打开,发现里面还有个小信封,用蜜蜡封了个琅字。 罗慎远把信封打开,读完之后他脸色变得很难看,下颌也紧绷起来。 宜宁跟程琅居然有书信往来,且宜宁还十分信任他?二人恐怕关係匪浅。此事暂且不提,毕竟宜宁又没有嫁给程琅,他不用在意。 罗慎远眼神一冷,他突然想起来,那份宫中密报……陆嘉学很有可能在调虎离山! 他顿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叫停马车道:「立刻换路去杨府。」 赶车的马伕被杀了,叫了个婆子出去赶车,她在外面吓得发抖:「太太,咱们这接下来是回府去吗……」 杨太太喘着气道:「此事一定不能传出去,否则宜宁妹妹的名声就完了,救回来也没用。程四太太,我知道你与她不睦。但她刚才可没得对不住你。你千万别把这件事说出去,知道吗?」 谢蕴再怎么不喜欢罗宜宁,人家面对生死关头也没有含糊,放了她们俩离开,人品没有问题。 杨太太手脚发麻,好半天才缓过来。 罗宜宁看到了朦胧的微光,头昏昏沉沉的痛。她片刻才想起自己怎么了。 她走过去拿起烛台,把烛台上的蜡烛砸了,才发现这把烛台不是尖烛台,没法用。她又试了试隔扇,发现居然能打开。 屋外一轮下弦月,残月如钩,光辉淡淡。深秋的夜里也没有蟋蟀唧唧, 「陆嘉学。」身后的那个人终于淡淡地喊他。 那天她再也没有回来,他在山崖下搜寻。却再也听不到这个声音,到后来山间起雾了,他脚步踉跄,有人在劝他回去,他心里越来越绝望,因为听不到那个声音了。 她真的不在了,她逝去得这么容易突然。陆嘉学无法说服自己接受。真的,没有办法。 所以当他再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拳头捏紧,竟然重新激动起来。 宜宁看着他往后退几步。他随之跟着走进来,走顿时挡住了屋外的月光,反手把房门关上了,他道:「你想去哪儿?」 这个人就是这么霸道,枉顾别人的意志。他已经杀了她一次了,还想怎么的,杀第二次? 「退什么。」陆嘉学看了看四周道,他现在已经很难得到这里来了。这个屋子尘封许久,他只叫人日日打扫,却很少再涉足其中。因为那个住在里面的人都不在了。 他笑了笑问:「这个地方熟悉吧,罗宜宁。」 这是她原来住的东暖阁。 彷佛经过重重岁月的洗礼,这些代表她曾经生活痕迹的东西浮现于面前。把她带回了当年在侯府的那段庶妻的日子。 罗宜宁沉默许久,才问他:「陆嘉学,你带我来究竟想做什么?」 这个时候,她也不再是魏宜宁了,她就是罗宜宁。十四年前惨死的罗宜宁。 她被折磨这么多年,也应该问清楚,和原来一刀两断! 「但是罗宜宁已经死了。」她的声音有种压在不住的颤栗,表情却很平静,「你想再杀了我也行,折磨我也行——我不怕死,只要你放过别的无辜的人。你原来做的那些骯脏龌蹉的事,如何弒兄夺位,也没有人会知道。」 煎熬一样的等了十多年。那些疯狂绝望好像无底深渊的夜晚,一遍遍加重失去她的痛苦。现在她就在他面前。 现在人在他手,谁也无法再从他手里抢走。 宜宁说到这里,她突然觉得陆嘉学听到这里表情不太对。 「所以没有什么别的丈夫,明白吗?」后面一句话突然凌厉。 宜宁后背火辣辣的疼,但被他挤压着,动也动不了。她却也笑了:「陆都督……您可是我的义父!上了族谱的,做不得假。」 「让我看着你成为我的义女,看着你出嫁。罗宜宁,你觉得好玩吗?」陆嘉学捏起这个人的下巴,冷笑看着她的脸继续说,「我现在的地位,一不注意就能弄死你,你也不惜命?」 宜宁被他逼得退无可退,闭上眼笑道:「惹怒你?那你知不知道粉身碎骨是什么滋味。」 刚才被他扣得太急,罗宜宁咳嗽了一声,继续说:「枕边之人日夜都在算计你,那又是什么滋味!你要谋划权力牺牲掉我。我说过你半句吗?」 好像又回到簪子里,知道身边的一切都是假的,没有人听得到她说话。呼吸不过来。 当年他已经牺牲了太多。为了给她安稳的生活。他这么怜爱,费尽心机保护的人,怎么会想去害她! 罗宜宁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这么多年了,她已经不知道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她跟谢敏一起二十多年,才确定她不是凶手。 察觉到陆嘉学的手已经放在她的腰侧,罗宜宁猛地一推:「你让开!」 陆嘉学再次把她束缚在自己怀里,说话之间一股子的血气:「我为了谋权的确做了很多。但是当年的我——是真的以为你是被谢敏所杀!」 她无法信任他。而且今天这事,实在让她更觉得无力! 她被人莫名被陆嘉学劫持,这怎么说得清!名声被毁,她要是不自尽,就要一辈子被人指点。三太太的名声无所谓——既然已经落到我手上,那就是我的了。你还能回去?」 罗宜宁看着他很震惊,突然不知道要说什么。 陆嘉学笑了,语气透出极度的冷意:「我陆嘉学权倾天下,在乎这个吗?你愿意叫我义父也无所谓,来,喊声义父听听,就当做情趣了。」他低头亲她的脖颈。 她现在不过一个十四岁的小女孩身体,如何拧得过他。 现在罗宜宁在他手上,幸好在他手上。 「陆嘉学,」她闭上眼道,「我已经嫁人了。我有丈夫……你把我留着又能如何,难不成要拘禁我一辈子?」 他还是放开了他,她实在是多虑了,他再怎么禽兽也不会强了她的。他低下头伏在她耳边问:「告诉我,罗慎远与你圆房没有?他若没有,我还可以饶他一命。否则,我就杀了他……」 「没有,你可满意?」罗宜宁毫不相让地看着他。 「就算你不屈从,但是把你找回来,你再回到我身边。我还是非常的,非常的高兴。」他亲了亲她的侧脸。 「你睡吧,我明日再来看你。」 那两人忙应喏:「恭送都督大人。」 这就是个铁笼子,插翅难飞。 罗宜宁抬头望着宫灯。明日还不知道要怎么办,陆嘉学如何才能放过她,他就是疯了。她给杨太太的东西,不知道她能不能如约转交给三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