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五十一章 罗慎远喝茶。从线人的死开始,他就猜到陆嘉学会查出来,那几个人蠢笨如猪,竟然敢在陆嘉学于大同的时候活动。但是陆嘉学手里没有证据,他和曾珩来往的书信都是销毁的。因此他觉得还是按兵不动最好。 但是现在,难不成是改变了主意? 陆嘉学道:「罗大人不必太戒备,我很欣赏你,你与我年轻的时候很像。我甚至想要帮你——」 罗慎远并没有说话。 因此屋内越发的显得安静。 「只要罗大人愿意拿出休书一封。」陆嘉学终于缓缓的、轻轻的说出了此行的目的,「我想要罗大人的妻子——魏宜宁。」 因为,他觉得罗慎远还不配。 「实则罗某也没有与大人合作的打算。与陆大人合作,非要跟陆大人有过硬关係,陆大人才不会弃子。罗某的妻子还在家中等候,今日先告辞了。」 「那罗大人可要小心了,朝堂上的事瞬息万变,可说不准的。」陆嘉学道。 陆嘉学没料到罗慎远会拒绝,他没想到这样个政客还有感情。 既然如此,他索性也毫无顾忌了吧。 临窗大炕上摆着楠哥儿的玩具,七巧板,老虎枕头,套娃。他撅着小屁股,把七巧板推来推去的玩,一会儿又亲热地回来粘宜宁,像长在她身上一样,藕臂一样的小手圈着她的脖颈,不停地叫姐姐。 林海如服了自己儿子了,这还怎么都纠正不过来了。不由拧着他的小鼻子说:「叫你三哥听到了,肯定要打你屁股。」 这孩子是她保下来的,宜宁摸着楠哥儿的头,就有种非常柔和的感觉。 宜宁却向林海如告辞,罗慎远没有回来,她总是心不在焉的。 结果走到半路就和他遇到了,罗慎远看到她就皱眉:「简直是胡闹,外面多大的雨!」她的脚伤又还没有好,跑到外面来干什么! 宜宁看到他只穿着单衣。 罗慎远在她对面坐下来:「刚到工部上任没多久,事情很多。」 宜宁摇了摇头。她抬起脸,隔扇外是大雨倾盆。天色已经全然昏黑了下来,屋内点的烛火映在他身上,把他高大的影子投到她面前。好像他挡在自己面前一样,风雨都是阻隔在外的。沉默无声,却很安稳。 罗慎远却摇头,顿了顿他问:「宜宁,昨日你在聚德庄酒楼,是不是遇到陆嘉学了?」 昨日没跟着她,就出了这么大的乱子。陆嘉学对宜宁的态度一看就不对。以她的性子,怎么会爬到石榴树上去摘石榴的。定是有什么意外,才从高处摔下。 「他对你做了什么,你要跳楼而逃?他是你义父,可是做了什么违背人伦的事?」罗慎远继续问。 罗宜宁沉默后,反正他迟早要知道。她突然就决定坦诚了:「我那日是遇到了他,也的确是他逼得我跳楼的。至于为什么……」 十多年了,这个人还是不肯放过她。 宜宁突然想到什么,她问他:「三哥,是不是陆嘉学……来威胁你了?」 眼前的这个人正听她说话。他的脸的轮廓深邃俊朗,高大的身影为她阻隔风雨。他伸出手又下一子:「告诉我吧,你昨日肯定是在说谎的。」 如果陆嘉学在朝堂上对他发难…… 罗宜宁想到这里就不好受。她闭了闭眼,决定继续坦白道:「陆嘉学说我像他的故人,所以这般对我。也是因此,他才认我做了义女。那日在祥云楼里,他堵着我不让我走,所以我才跳了楼……我怕他对你不利。」 虽然他知道之后会不舒服。但他有防备之心,绝不会让宜宁再和陆嘉学有接触。说。过往的隐秘犹如死灰,死灰下面是腐臭的骨头。 罗慎远缓缓伸手握住她单薄荏苒的肩,有些用力道:「只是这些?」 宜宁知道他有点怀疑自己,心里又是苦笑。犹豫了片刻,她伸手抱住他的肩说:「我知道的只有这些。」 这事,是她跟陆嘉学之间的纠葛,不要牵扯他。 她温软的身体贴在怀里,他僵硬片刻。然后伸手按紧她,侧头跟她说:「对我来说,被他算计并无所谓。只要你别对我说谎。」 宜宁可能一辈子也不知道,对他而言她的存在有多重要。 宜宁答应嫁给他了。 宜宁沉默地望着窗外,大雨还没有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停。黑暗庭院里的芭蕉被打得不停颤动。她苦笑,不说谎!也只有这么低的要求而已。她点点头,然后埋头进了他的颈窝里。除了不得已,她绝不会对他说谎的! 屋内的丫头走进来,不知道怎么了,他就对丫头做了噤声的手势。如她还小般拍了拍她的背,然后把她放在了床上:「今天早些睡吧。」 宜宁就抱住了他的胳膊。 又拍了拍她的背,好像哄她入睡一样。 宜宁抵着他比自己体温更高的坚实胸膛,有种安全的感觉。儿时的梦境里,好像就是有人这么护着她的,没有母亲保护她,养大她的老嬷嬷也不在了,她在家里仿若浮萍无依,没有一个人是真正属于她的。现在这个人是真的保护着她,还有什么不够的。 就这样渐渐入睡了。 今天程大老爷和几个儿媳妇说话,谈到《山海经》。平日在程老太太面前,都是程大奶奶得意居多。谈到这些,程大奶奶却是一句都说不出来,只能在旁剥葡萄装没听到。终于是让她给扳回一句,心情非常的舒畅。早上还多喝了两碗稀饭。 程琅在屋内练字,谢蕴剥了盘核桃,想了想走进书房,端到他面前去,放在他的书桌上。 他没有妾室,只有两个貌美的同房丫头。谢蕴那天已经找来说过话了,好生娇媚。她笑吟吟地打量了一番,赏了两根金簪,原样送了回去。那两个丫头乖乖巧巧的,不敢造次。除此之外倒是比她想的干净。就是两人同房次数并不多,谢蕴的嬷嬷有点焦急。 程琅的确也是个非常有魅力的人,如今站着练字,半拉起的竹帘照入阳光,落在他的肩膀上。俊美至极的脸,光是看着就让人动心。气度是高山流水,茂林修竹。 冠盖满京华,唯其独绝色。 谢蕴不知他是不是有意,被他轻飘飘的一句话说得脸红。她坐在铜镜面前,发现自己双颊通红。她想起那些归顺于他,一心仰慕她的高家嫡女,秦淮大家。心想没得几分手段,那里来的这么多仰慕者。 「你在写什么?」谢蕴凑过去看,「秦孝公据殽函之固,拥雍州之地,君臣固守以窥周室,有席捲天下……过秦论?为何写这个,你要和皇上谈政见么?」 「写着玩罢了,我跟皇上论政,还不如跟他谈《道德经》得他喜欢。」程琅吃了两枚核桃,递还给她,「还是你多吃些吧。」 「我没有表字。」程琅说。 程琅听到这里,嘴角扯起一丝冷笑。放下笔,走过来轻轻掐住她的脸,温润明朗的笑容却带着一丝邪意的风流。声音低而暧昧:「叫这个,还不如叫夫君呢。你说呢?」 「跟你开玩笑的。」他很快就放开了她,「我有个表字是后来起的,字慕林。」 程琅走过去打开看,眉头渐渐地皱紧。 程琅大步走过来,跟她说:「你先出去吧,我有急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