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1 / 1)

外面传来一阵笑声。 他其实不怎么爱笑,小的时候她对他好,他看她的目光却总是带着几分凌厉。他似乎在跟杨凌说话:「……吏部侍郎江大人看重他,上次考绩不过,就是江大人为他说话。你何必在那时候为难他?」 杨凌是很嫉恶如仇,罗宜宁自然记得。当年徐渭将死,他可是为了徐渭在殿门外跪了两天了。 因要带她出来玩,公务便想着路上一併处理了,所以带了出来。 有些案卷用红腊封了,上面盖了个小小的密字。这她自然不会动。拿了本没有红腊封印的,打开一看是大理寺的批章。湖南怀化的一桩死刑案送来覆核,他细细的标註了审案过程中模糊不清证据矛盾的地方,批的是『驳回再审』。他的字很特别,清瘦孤拔,笔锋凌厉,宜宁一眼就能认出来。 宜宁看到他标註的地方就不禁地笑,放下这本又去拿别的。翻了几下,却看到一封信夹在案卷之中。 他这里怎么会有英国公府的信呢?宜宁看着那字迹总觉得眼熟,她对别人的字迹很敏感,看过就记得很牢。仔细一想后背不禁发凉…… 她只是犹豫了片刻,然后慢慢把信给拆开了。不知为什么,她拆信的时候竟然有些手抖,等信纸展开于眼前,女子娟秀的字体跃然纸上。 落名:松枝。 罗慎远在监视她? 罗慎远终于谈完了,他挑开帘子走进来:「你等了很久吧,杨凌此人难缠得很,不过倒也是个趣人。一会儿带你去码头边,那里有家鱼汤做得很好,比别的地方都鲜美,你肯定喜欢。」 罗慎远觉得不太对,他皱眉,走近了问她:「怎么了?你可是不高兴……」 他一愣,随后心里就是震惊,猛地伸手就要去夺。 宜宁反应却很快,立刻就躲开了他的手。站起身后退好几步,手微微地发抖,看着他的眼神有些陌生:「三哥,你究竟在想什么,你让松枝监视我?」 她是很少看到他这样,罗慎远永远是她冷静自持的三哥,很少有这种失态的时候。俊朗的侧脸映着湖面的波光,幽深的瞳孔藏都藏不住的焦急。 「……我怕你在英国公府过得不好,才让松枝送信的。你不要误会了。」他顿了顿,「三哥没有别的意思。」 她突然不知道罗慎远究竟在做什么,他在想什么!他居然在监视!就算罗慎远想关心她,谁会因为关心而去监视别人的一举一动,这理由未免太过牵强了。 宜宁却避开了他的手。 罗慎远想要辩解,但是辩解的话句句说出来都是死局。沉默不语,身侧的拳头捏得死紧。生怕自己真的控制不住了就是个鱼死网破的局面。 不要怪她怀疑,这实在是让人不得不疑!经过了孙从婉的事,罗慎远这样精于算计的性格,又让她发现了这种事……现在英国公府遭此劫难,她现在谁都不敢信了。只有信自己才是对的,自己永远不会骗自己,宜宁把那封信扔到了桌上:「这封信还给你。」 宜宁淡淡地道:「放手。」 码头边的那家鱼汤,上次他跟同僚过来尝过就觉得好,一直想带她过来试试。 「我不要你送!」宜宁突然道。「叫青渠过来。」 青渠正在尝一壶六安瓜片,两钱银子一壶的茶,她什么味儿都尝不出来,有点心疼银子。听说宜宁突然要回去也非常惊讶。等走过去的时候就看到小姐面沉如水地被自家的护卫簇拥着过来,跟她说:「上马车,我们回去。」 青渠又不好问她什么,马车开动后她挑起窗帘看,发现罗三少爷居然在后面追。一群下属跟着,他追得很急,差点绊到了东西,有人拉他然后他就停下来了,他看着她们的马车脸色不太好看。青渠回过头想说话,却看到宜宁直望着车帘,面孔竟然湿漉漉的。珍珠弯弯拐拐的套路她不会,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拉着宜宁就问,「您这哭什么呢。」 宜宁摇了摇头,她怎么跟青渠说。发现罗慎远在监视她?还是她身边最亲近的丫头。为什么监视她,他的理由一点都站不住脚,他罗慎远辩才卓绝,当年舌战翰林院学士群儒亦能胜出。连个理由都编不出来岂不是可笑。 等回了英国公府,她刚下了马车不久,珍珠就匆匆地过来了。 宜宁进屋子喝了口茶平復情绪,点头让珍珠继续说。 宜宁揉了揉眉心嘆了口气,觉得这些人怎么周围的事就没个消停!这下休息也没有休息,心里那股火气直往外冒:「李管事现在人在哪里?」 「去请了护卫过来。」宜宁站起身,面色一片冰冷。「再叫人去请堂婶,还有魏家的诸位管事。」 她不涨租子自然有她的道理,涨租子眼见着是一时得利。但这灾荒年间谁要是趁火打劫,那简直比平时还恶劣百倍,英国公府根本就经不起这么折腾!且她怎么会不懂那李管事的心思,不就是今年收成少没了油水,想藉着涨租子捞一笔吗?府里正在危急关头,他们却想吸血食肉,任他们胡来才是当她不存在了。 珍珠屈身应喏,不一会儿护卫、丫头和婆子就簇拥着宜宁往前院去了。魏颐刚从外面回来,就看到她冷着一张脸走在迴廊上,周围跟着的护卫无比的恭敬,簇拥得她气势凌人。他皱了皱眉,这是在做什么呢? 前院李管事正在边喝油茶边等,手边檀木上摆着一盘芝麻饼。他把饼揉碎了加进茶里,听到外头通传的声音才站起身。 李管事心想自己拿到了堂太太的话,哪管她一个尚未及笄的小孩子,拱着手一笑说:「小姐,小的是领了堂太太的话。您对农事不瞭解,便听堂太太的吧。这涨租子的事还是要的,不然这田庄里这么多年拿什么吃饭。您在府里不知道田庄的苦啊……还是堂太太说的有道理些。您该听听她的话才是,我等庄稼把式对她是服气的!」 李管事听了脸色微变,哪个有头有脸的管事回来回话是要跪的?何况跪国公爷也就罢了,跪她一个庶出的小姐? 宜宁脸上还带着淡淡的微笑:「怎的这么多话!不跪便罢了。」 李管事一回头,这才看到几个护院拿着棍子走进来。「李管事,咱们也是听小姐的吩咐,得罪了!」 宜宁抬起茶杯慢悠悠地喝茶,青渠则冷笑一声,走上前抬手就抽了李管事一个耳光:「小姐是你的主子!敢这么跟主子说话!」 要是别的丫头脸皮薄了,自然受不住。青渠可是从田庄里出来的,从小什么泼皮浑话没听过,不紧不慢地撸了袖子,抬手又是重重两耳光打下去:「让你在小姐面前嘴巴不干净!我打你怎么了,敢再多说一个字就扇一耳光,不信试试看!」 宜宁放下了茶杯,她说道:「李管事,我且问问你。这田庄是你想加租钱,还是堂太太想加租钱?」 李管事听得混混沌沌的,当即就反应过来。英国公府小姐这是真厉害的!可不是什么软包子。他看了周围林立的护卫一样,嚥了嚥口水。刚才青渠那几巴掌的痛这才反上来,脸肿得发烫。 那守在外面的魏颐小厮听了里头的打人的动静,连忙溜回去找魏颐。 那小厮说:「二爷,小姐已经请了夫人了。我路上就看到夫人过去了。」 说完自己也朝着前厅过去。 许氏气得手发抖。当她是什么身份了,还要传她见面! 魏颐这时候也带着几个小厮过来了,看到母亲在外面晒太阳,气得踹了护卫一脚:「你们连 护卫纹丝不动,似乎听都没有听到他说话。 宜宁觉得这太阳也晒得差不多。屋里的李管事两颊也是高高肿起,她才道:「怎能让堂婶和堂兄在外面晒太阳,这可不是待客之道。沈练,让他们进来。」她的声音清越平静,只是隐约传出来。 许氏的丫头拿汗巾给她擦汗,她沉着脸往里走。刚进去就看到被棍子架在地上的李管事,李管事看到她宛如看到了救星,眼睛一亮,十分激动地呜嚥着:「堂太太,您可算是来了啊!」 「您这是什么话,我实在是忙着问他,没听到您已经来了。」宜宁只是笑着安慰她,实在不痛不痒,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 这时候门口才响起了一道声音:「宜宁,你这是在做什么呢?」 宜宁这才走到她面前,屈身行礼:「家里的管事不懂事,宜宁正在教训他,扰了祖母清净了。」 李管事看到了护卫手里的长棍,他想到了青渠的几个巴掌,又想到了小姐说过的话……她要把他赶出府去!立刻对着魏老太太磕头道:「老太太,是堂太太说想涨租钱,才叫小的过去吩咐的!堂太太……您快给小姐和老太太说清楚吧,不关小的的事啊。」 李管事又是磕头:「堂太太,实在是您自己说的,您不得不认啊!」 只见宜宁终于起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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