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沉如水。 陆嘉学一直没有说话,他靠着椅背在闭目养神。 当他知道陆嘉学安然无恙之后就明白了,陆嘉学没有中计。程琅甚至已经做好了陆嘉学不会放过他的准备,这个人容不得别人的背叛。 程琅立刻就跪下了,一撩衣袍跪得干脆利落。 他边说陆嘉学就缓缓走到他面前,没等他说完就抬手给了他重重的一耳光。 「这是打你恩将仇报。」陆嘉学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冰冷地说,「以你程琅的小心谨慎,会不小心走漏消息?」 「要不是看在你是你母亲唯一儿子的份上,我早就废了你了。」陆嘉学道,「给我起来吧。日后再让我发现你暗中动手脚,别管我真的对你不留情。到时候就是你母亲亲自来求我,我也不会放过你。」 没想到陆嘉学竟然一直在防备他。 得知她已经睡了,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终于还是离开了。 再过两天,回事处的人过来,送了过年用的糕饼糖块,红纸和金箔。宜宁陪着庭哥儿剪纸玩,等到了三十的前一天,宫里才传来消息,说是皇上久病驾崩了。陆嘉学已经带兵进了太子府,贴身保护太子。但是大皇子罹难的消息还没有传来。 魏凌因此更忙了些,时常有人半夜来找。才歇下没几个时辰就要起身去宫里,或者去卫所。宜宁觉得他辛苦,加之魏老太太到了年关身子骨更差了,她就主动揽过了英国公府过年时迎来送往的差事。这样一来她也忙了。英国公府虽然人丁少,但是排场大。光府里养着的下人算下来就有三四百个,这还不算外面的田产和铺子。 赵明珠倒是不急,想着魏老太太的话要讨好宜宁,就带着忠勤伯家的小姐沈嘉柔来东园找宜宁。结果碰到宜宁在见管事。 隔着一道珠帘,赵明珠就听到宜宁问:「去年收得四千两,今年少了三成。管事说是干旱闹的,别人家的干旱可没有少这么多的。」 「那你便先不回去了。」宜宁接着说,「等过了年,我派人跟你去看看再说。你下去吧。」 坐在外面的管事和掌事婆子都听到了,小姐看似温言细语,实则不好糊弄。眼睛又尖,估计是识书断字的好手。那账本略微粉饰一下可是瞒不过去的。有什么亏损的非要拿出了十足的理由才可说得过去。 她觉得心里堵得慌。 她倒是也想逞这个威风,但这些外面的管事婆子对她这个寄养的小姐并不是这么尊重,她罗宜宁能喊得动这些人。还是有英国公连夜派人叮嘱过的「——宜宁的话就是我的话,若是我从她嘴里听到尔等半点的不敬,立刻就赶出英国公府去。」有英国公撑腰,自然谁都不敢惹了她。 她问沈嘉柔:「你兄长的亲事定下来了吗?」 沈嘉柔想起他兄长来。母亲提起他的婚事,他就紧抿嘴唇不说话,忠勤伯夫人气得要拿家法了,他才跟忠勤伯夫人避进内室说话。等出来的时候,忠勤伯夫人满脸的舒心和喜气,也不再逼儿子表态了。她看着古怪得很,问母亲:「哥哥跟您说了什么啊?」 也不知道母亲是去干什么了。 等回了东园庭哥儿才撒丫子跑到了罗汉床上,把今天得的好几个红包拆开,给他的红包包的都是金豆子银裸子,魏老太太给他封的是几张二十两的银票。宜宁一看便知道也有二百多两了,叫佟妈妈拿了小匣子好好地给他存起来。在魏老太太那里不好玩,回到宜宁这里,桌上摆满了干果蜜饯的,两姐弟吃了好多。庭哥儿想要放炮仗,但今年却是不许的,看他一脸的不高兴,宜宁就让拿了金箔纸出来,剪了些小人逗他玩。 魏凌刚和陆嘉学料理了大皇子的余孽,太子又亲自给淑贵妃赐了毒酒送她上路,淑贵妃哭着不肯,还是让太监给灌下去的。总算是把事情料理完了赶回家。到了宜宁那里,就看到女孩儿靠着迎枕在打瞌睡,庭哥儿已经让佟妈妈轻手轻脚地抱下去了。 过了她就可以去睡了。 宜宁才看到是魏凌回来了,听他说还没有吃饭 朝廷变迁,内宅的太太小姐也不是完全不知道的。魏凌不疑有他,跟宜宁说:「是过了年登基,正好改了年号至德。」天下无主就乱,自然是越快登基越好,魏凌接着又说,「登基的日子都选好了,今年的春闱恐怕都要提前了。」 宜宁听了一怔,那明日起来之后就是至德元年了。 魏凌陪女孩儿守了岁,才回去歇息了。 这封信宜宁让下人送去保定,却到了魏凌的手上。他看了信之后想了想,跟传信的人说:「以后不必再拦罗家的信了。」把宜宁刚写的信递给传信人,「不送去保定,送到侍读学士孙大人的府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