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明珠从来都是被魏老太太捧在手里养着的,没听过魏老太太的一句重话。 赵明珠红了眼眶说:「我……我便是这样的,做不来样子。喜欢谁不喜欢谁也控制不住。喜欢您便只想与您亲近,别的我都不想理。」 赵明珠抬头看着魏老太太,喃喃地问:「您可是不喜欢我了……」 「我如何会不喜欢你。」魏老太太望着她带着泪痕的小脸,心里一抽。想起魏凌在外的那些年,明珠陪在她身边给她解闷儿,或者她小的时候赖着自己,不愿意搬出去住。就是搬出去了,每天也是第一个到她这里来。又想起她远离父母,除了和自己亲近之外和父母都不亲近…… 魏老太太慢慢地说:「你也别哭了,明日你程琅表哥会来给庭哥儿授课,届时他会来拜见我,到时我便会提你与他的亲事。」早点把明珠的婚事定下来也好,免得她心性不定的,反倒惹了别人的不喜欢。 魏老太太继续道:「程琅自幼与你一起长大,应是与你情分深的。他要是同意了。此事就说定了。」 赵明珠回到房山之后,她的贴身大丫头素喜给她端了汤过来,看到她还扑在桌上不说话,就道:「我的小姐,您可别难受了。我听着老太太说的话很有理,她是为了您考虑的……」 素喜听到这里心里也是一堵。明珠小姐太拎不清了,这话都说得出来。宜宁就是正经的小姐,这是她无论如何都比不了的。可怜她们这些丫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不仅不能说直了惹她生气,还要帮着出谋划策才行。 赵明珠听到就深吸了口气:「以后英国公府就是她的地盘,我想回来看看外祖母,恐怕还要看她的脸色……再者程琅,我也没有十分的把握。」 赵明珠听到这里,直起身来看着素喜。 赵明珠望着桌上的罩灯,她想起她很小的时候,第一次看到那人的场景。 那镯子长得很不起眼。但后来赵明珠才知道,这镯子其实价值连城,是种非常稀罕的玉石。只要她戴着这只玉镯,走在外面就无人敢动她。 她从小就仰望着陆嘉学的光辉,每次看到他心里都充满了期待。却不敢跟别人说。 赵明珠突然很迫切地想见到陆嘉学,她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他了。 这里的糕点做的格外好。到了年关却清净了一些,一楼寥寥无几人。 叮叮咚咚的琵琶声终于停了下来,弹琴的女子嘆了一声:「公子若是觉得妾身的琴声无趣,何必让妾身出来。」 程琅侧过头,他脸上冷漠的表情竟然让莲抚一愣。 程琅一般是很好说话的,至少莲抚从来没有惹到过他,不知道他也是会这么冷漠的。 有时候想想,也许应该庆幸她已经没了。要是她还在的话,知道他这般的心思……这般的无耻,肯定恨不得从来没教过他。 莲抚什么都不敢说了,低头继续拨动琵琶,换了个《昭君出塞》的曲子。 程琅挥手让莲抚等人退下了。信才送到了他的手上。信用蜜蜡丸封在里面,程琅捏碎了蜜蜡才取出了里面的信。 程琅看了密信之后,嘴角缓缓浮出一丝冷笑。 第二日,宜宁带着庭哥儿一大早去给魏老太太请安。 庭哥 然后把手里的松子糖分了一些给宜宁,像个小霸王一样:「给你吃些。」 他调皮些也就觉得他是爱玩闹,孩子心性。都纵着他。 这时候,外面有丫头通传赵明珠过来了。随后赵明珠走进来了,她的丫头配额的确是少了些,但还是众星捧月地围着她,魏老太太房里的丫头立刻帮她解了斗篷,又递了手炉过去。赵明珠今日也是精心打扮过的,神采奕奕,赤金的耳坠映着雪白的脸颊,晃悠悠的动人。 宜宁看了赵明珠一眼,发现赵明珠竟然真的在对她笑。 她伸手接了赵明珠递过来的龙鬚酥。赵明珠又递了一块给魏老太太,魏老太太就笑着说:「这丫头……刚得的时候我便叫她拿出来吃,她偏偏不肯。今天我是沾了你的福才吃到她的东西了。」 魏老太太搂着她的手拍了拍她的背,把其中一盒都给了宜宁,温和地道:「这你拿回去慢慢吃。」 赵明珠跟魏老太太说一些趣事:「……沈嘉柔给我说,她母亲要给他哥哥说亲,说的是通判家的小姐。他哥哥偏偏不答应,说要找一个自己喜欢的,如今正在跟忠勤伯夫人闹彆扭呢!忠勤伯夫人气得要打他,沈嘉柔为此烦得不得了。」 「上次宜宁妹妹也见过沈玉的,他们还说了几句话呢,」赵明珠突然对她说,「宜宁妹妹觉得沈玉此人如何?」 宜宁放下龙鬚酥道:「嗯……还不错吧。」她能觉得如何?她对沈玉这个人也不怎么瞭解啊。 魏老太太听了赵明珠的话,却因此留意了一些。宜宁也到了该说亲的年纪了,倒是可以开始寻摸说亲的对象了。沈玉……他也到了适婚的年纪,少年俊朗,身侧又干干净净的。身份是配宜宁是有些勉强,比程琅的才学略差了些,但好歹人家是能继承忠勤伯的爵位的,这是程琅不能比的,程琅官做得再大也不能封爵。若是他人再好些还是可以的。 宜宁看到魏老太太若有所思的样子,皱了皱眉。老太太该不会是听了赵明珠的话,对她和沈玉产生了什么联想吧? 她想就这么打消了魏老太太的念头。沈玉不过是个毛头小子,她可没有什么感觉。 宜宁觉得赵明珠突然就聪明了许多,只凭她是不可能的……宜宁看了一眼赵明珠身边的丫头婆子,该是有谁在出主意吧?能在英国公府做到大丫头的可都是不简单的。 宜宁看他小小的,就到她的腰高,却一副人小鬼大的样子。就笑了笑道:「你怎么知道我不高兴了。」 宜宁有些惊讶,她不知道这小鬼头居然在想这个。 宜宁听了灿烂地笑起来,揪着他的耳朵说:「那我现在打你手板,你以后就不护着我了?」 两姐弟回了宜宁的院子,庭哥儿哼哧哼哧地跑回他自己的房里,搬出一个小笸箩来,从里面清理了几个玩具出来。「这些分给你玩。」 庭哥儿觉得自己这是在表达正式入伙的意愿,爬上罗汉床坐在她对面,跟她说:「我以后就叫你姐姐了,那你喜欢有个弟弟吗?」 宜宁说:「我原来还有个弟弟……」 「明珠姐姐不也是你的姐姐?」 宜宁被他的童言童语逗得高兴,屋子里的丫头婆子俱是笑了。庭哥儿莫名其妙的,这有什么好笑的…… 庭哥儿被她抹了把脸,彆扭地躲闪着,最后还是让她洗了干净。看着婆子给他洗脚了,宜宁才抬头问珍珠:「怎么今日外头这么安静,父亲可回来了?」 魏凌不上朝的时候,要么在家里,要么在卫所里。但自从宜宁回来之后他一般就很早回府,这么晚没有回来还是少有的。 庭哥儿的脚到了冬日总会皴裂。 宜宁让珍珠扶着她去了魏凌的院子,府里倒是有些奇怪了,原来父亲这里都是护卫,今天却没有看到。下了几天的雪好不容易停了,皎洁的月光照着雪地,微微的反光。四周静得一点声音都没有。惊愕地看着宜宁,宜宁对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宜宁微微凝神,听到了一个男人低沉的说话声:「大皇子毙命的消息应该是传回京城了,侯府可被包围了?」 那男人冰冷地笑道:「程琅心思太多了,倒是不得不防。」 而且他言语之间谈及的……大皇子毙命一事! 陆嘉学应该是刚从围猎场回来。 珍珠就算见多识广,也不过是个内宅的丫头,听到这说话的内容已经是浑身冒汗。她望着宜宁,又焦急又不敢说话。倒是宜宁比她想的更冷静,她对珍珠摇了摇头让她不要着急。她是魏凌的女儿,陆嘉学跟魏凌关係匪浅,不会对魏凌唯一的女儿下手的。 她听到那个声音越来越近了,又是那个随从:「都督,您毕竟受了伤,要不要包扎一下……」 暖阁离书房一个南一个北,应该是要走远了。珍珠听到就鬆了口气,手一放手,却突然就碰倒了长案上的笔架。哗啦一声笔架就翻了。 他就是这么提着一把滴血的剑走进陆家的,就是这么杀了陆嘉然的。 宜宁还没有说什么,被他突然一把抓了过去,这次他毫不留情地捏住了她的脖颈,并且低声问道:「你——听到什么了?」 她抓着他的衣袖想扯开他,有些愤怒地看着他。想起前世的那些事,情爱或者仇恨。他如何珍重而讨好地对她,又是如何杀了她的。竟然跟眼前的这一幕重合了。她冷冷地说:「你要做什么?我是英国公府的小姐……你要是敢做什么,恐怕今天的事也藏不住了!」 她还是不够聪明,如果他真的打算杀她,根本就不会跟她说一句话。 宜宁看着他这般,甚至想脱口而出一声陆嘉学!看看他是什么反应。 陆嘉学听到这里愣了愣,手微微一鬆。就听到身后传来魏凌急促的声音:「陆嘉学,你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