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宁其实病得不重,高烧退了,病就好得差不多了。她想给罗慎远道个谢,好歹也是救了她的。但是总没有找到机会。倒是罗成章给小女儿送了好些补品过来。 宜宁病好后穿着衣裳,坐在小几旁边看雪枝给她描的花样。又时不时地往窗外看一眼。眼看着初夏就来了,外头那株海棠的花开得正好。 雪枝和松枝等众位丫头拿了团扇,小杌子等东西,跟着两个小祖宗去看花。罗宜秀边走边说:「四姐才可怜,现在整日被母亲拘在家里不能出去,要学女红、学管家。母亲还和祖母商量说先把她的亲事定下来。」罗宜秀小丫头很喜欢说这些从大人那里听来的事,都当成秘密叽叽喳喳地说给宜宁听。 「四姐已经说亲了吗?」宜宁问。 「她们俩人的意见僵持不下,四姐整天在房里哭,烦都烦死了。」罗宜秀眼珠一转,小声地说,「她是喜欢程二公子的。」 罗宜秀看到就高兴:「宜宁,这里竟然还长着枇杷,我们去摘一些吧!」 宜宁和罗宜秀玩得挺高兴的。她摘了许多,想给罗老太太也稍一些回去。兜了一个小布包,满满的都是。她拿给雪枝看:「有这么好些呢,回去以后都分给你们吃!」 宜宁抱着满满的枇杷果回过身,就看到罗慎远带着小厮站在不远处,正淡淡地看着她们几个。 罗慎远嘴角微微一扯:「找我干什么?」 罗慎远定了片刻,还是缓缓伸出手。宜宁小小的手努力抓了一大把果子,放在了罗慎远的手心里。他轻轻握住,宜宁却又看到那道伤疤,因此怔了怔。 宜宁有点没明白过来。 罗慎远却没有再说什么,收了她的果子,带着小厮径直地走进了那个院子。然后,院子的门关上了。 宜宁听了之后也是愣了很久。 看到罗宜秀还站在枇杷树下一脸兴致勃勃地摘果子,宜宁走了过去,揪了揪罗宜秀的腰带说:「五姐,我们该回去了。」 宜宁简直恨铁不成钢:「五姐姐,我们刚才都被主人抓了你知道吗?」 宜宁觉得自己陪小女孩儿这么玩,也是越活越回去了。估计自己在罗慎远心中的印象再次的一落千丈。 罗宜秀想了想,从小杌子上跳下来:「我正好口渴了,走,宜宁。去找你三哥讨杯水喝。」 「你们也该渴了,喝吧。」罗慎远指了指茶杯。 宜宁端起茶杯一饮而尽,表情儘量平静:「谢三哥的茶。」 宜宁看到他低头的时候,垂下的眼睫毛很长,直直的,宛如黑尾翎般。俊秀的侧脸实在好看,他气质有有种内敛的淡然。 宜宁又看到墙上挂了一副书法,落款是怀之,题于丙子年。 原来送给她的那个字帖,是他自己亲手写的吗。 宜宁抬起头,发现她惜字如金的三哥正看向她,顿时有点受宠若惊。 「你喜欢吃枇杷?」他又淡淡地问。 罗慎远就没有再问她什么了,又垂下头继续看书。 宜宁收回思绪,向罗慎远笑了笑:「三哥,那我们先走了。」 小厮应喏,又想了想小声说:「三少爷,您送了老太太也不会收啊。」 第二天,宜宁在和老太太 罗老太太看了自己的孙女一眼:「昨天那些枇杷,是从你三哥那里摘来的。」 罗慎远送来的一小筐枇杷,罗老太太终于也没有退回去。宜宁却吃了两天才吃完,嘴巴泛酸,觉得自己会很长一段时间不想吃枇杷了。 那天中午她从听风阁进学回来,就看到罗慎远正坐着在等祖母。 罗老太太招手让她过去,跟她说:「我叫你三哥来辅导你练字。他的字写得极好。」 罗老太太吩咐完就要去午睡了,指了指着宜宁说:「你好好教她,今天非得把那整篇的《赤壁赋》写好了不可,不然不准午睡。」 宜宁铺了纸,自己磨了墨,咬着笔头想了想。拿着毛笔写下了第一划。书房里很安静,宜宁抄完之后终于鬆了口气,跑着拿去给罗慎远看:「三哥,我写好了。」 他第一次喊宜宁的名字,但是宜宁并没有注意到。她拉了拉罗慎远的衣袖,真诚地说,「三哥,要不你帮我抄吧。你用右手写丑点,祖母应该不会知道的。」 宜宁垂头丧气,正要回去自己抄。他却站起来向前一步,牵着她走到书案前。「你过来,握着笔。」 宜宁看他平静的侧脸,虽然还是少年的清俊,但眉峰之间可能因为经常蹙眉,竟然就有了淡淡的痕迹。她不由得有点出神,这个指导自己写字的可是未来内阁首辅啊…… 宜宁哦了一声,老老实实地趴着写字。 其实她刚出生的时候,母亲总让他抱她,小小的女婴孩,在他怀里咬小拳头,口水流得到处都是。她长大之后虽然性子顽劣,但他总还记得那个软软的婴孩。就是他接住她,剪刀刺破他的手掌,剧痛难忍,他都没有怪她。只是默默按紧流血的右手,别人把压在她身上大哭的宜宁抱开。 宜宁写完一遍,抬起头希冀看他:「三哥……又写好了。」 她有点沮丧地再趴下去。罗慎远在她的头顶看她小眉头都皱起来,那颗小痣在尖尖的眉梢,越发的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