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宜怜听到这里,哪里还不明白是出事了。她本以为罗宜宁不过是耍脾气,谁知道她竟然是病倒了。 乔姨娘也哭道:「老爷说我们搬弄是非。但怜姐儿说的都是她目之所见的,哪里来的搬弄。七小姐没去进学是事实,怜姐儿实在也没有说谎啊。我的怜姐儿一向乖巧懂事,又何必要去说七小姐的不是呢。」 乔姨娘心里有些惶恐。以前罗成章可没对她生过这么大的气,气宜怜误说妹妹估计是一方面,他更不喜欢的应该是有人算计他。乔姨娘立刻转变了语气,幽咽道:「爷这么说,实在是冤枉了人啊。我如何会算计您。门口没有人,不过是丫头们去太太那儿领月钱了,太太一向不让妾身过问这些。爷您真要觉得是妾身故意设计,就该在爷一开始问的时候就说,妾身又何必遮掩……」 罗宜怜在旁却是越来越泣不成声:「我却是没受过这个委屈,请父亲责罚,也好证女儿的清白。我一向都不与七妹计较,又何必在这种事上说七妹的不是呢。父亲不信就算了,我、我……」 乔姨娘连忙要过去抱女儿,又急又伤心,屋里乱成一团。 晚上罗老太太跪在佛像前念经,就听到禀报的人来说六小姐哭晕过去了,现在乔姨娘的院子里忙成一团。 復又低头念佛经,为宜宁祈福。 「你父亲训斥你六姐姐的时候,你那六姐身子弱,都哭得昏过去了。」 林海如却话锋一转,幽幽道:「你六姐身子好得很,每顿能吃两碗饭,比我还吃得多。能哭得昏过去?我才不信呢!」 「你父亲叫人扶她还来不及呢,心疼得跟什么似的。」林海如剥了粒葡萄给宜宁吃,凑过来又笑着说:「宜宁,别怪我说话不中听,你这一病倒是病得挺好的,我看到那狐媚子吃瘪就高兴。一会儿你父亲还要带着她们来给你请罪呢。」 过了一会儿,罗成章果然带着乔姨娘和宜怜来给宜宁请罪。 罗成章在旁看着娇弱的六女儿哭成这样,想到昨晚因为自己的训斥,她都哭得晕过去了,就忍不住说:「宜宁,你六姐身子不好,昨天还昏倒了……她认错态度倒也诚恳,你还是原谅她了吧。」 她一向温和怯弱,又多多谦让妹妹,应该也不会蓄意的害她。 自己这位继母倒是难得上道了一次。 宜宁心里酝酿了一下,眼眶通红,声音微弱地接话:「母亲可不要这么说。六姐姐虽然是姐姐,但是身子向来娇弱,何况爹爹常说,我做妹妹的要让着姐姐。」说着有些茫然无措地看着罗成章说,「我原谅了姐姐,爹爹就不会怪我了吧……我没有遵守女先生的规矩,是我不好。我本来是想把书抄完的。只是我实在是难受极了才昏过去的,下次就不会了……」 罗成章看到平日骄纵的宜宁一脸的孱弱,巴掌大的小脸沾着莹莹泪光,眉梢的小痣又是如此可爱,隐隐有几分像她母亲。说话的语气又无措又委屈,不由得就想到她还是个不懂事的孩童,甚至比宜怜还要小两岁。 罗成章做坐到女儿床边,摸了摸宜宁的头髮,声音柔和了一些:「眉眉儿别哭,爹没有怪你。你是病了的,不怪你。」 罗老太太在一旁看着,却暗自觉得好笑。宜宁如今是越来越聪明了。 宜宁却想好歹自己当年在众姐妹中,哭戏也是一等一的好。从原来祖母那里哭来了侯府的亲事,又哭出了整整八十担的嫁妆。现在罗宜怜跟她比哭?真要是比过去了,她也算是丢脸了。 真是闻着伤心,听者落泪。 想到这里,罗成章回头对罗宜怜说:「宜怜,你是姐姐。以后可不要再做那等以讹传讹的事情了,就算是无意提起也不行。你妹妹没有母亲,你平日要多关照她才是。」 罗成章又宽慰了哭泣的小女儿好些话,才带着乔姨娘等人回去了。 「这下可是学聪明了。」罗老太太笑着说,「知道以退为进。」 宜宁笑了笑,抓住罗老太太的胳膊说:「祖母,这次可多亏了三哥,不然我病在那里也没有人理会。」 宜宁只管可怜兮兮地看着罗老太太,老太太终于噗嗤一笑,摆了摆手:「罢了罢了,你想怎么样?」 罗老太太把小小的孙女抱在怀里,嘆了口气:「……都随你的。」徐妈妈所说,她若是真想保着宜宁,就应该对罗慎远好些。日后的罗慎远,必定不会不管宜宁的。第二天顾女先生再去上课,发现自己的学生从四个变三个,又在一夜之间变成了一个。 她和罗宜秀大眼看小眼的。罗宜秀才说:「宜宁病了,罗宜怜被罚了,都来不了。」 顾女先生不敢怠慢,连忙走上前迎罗老太太坐下,问道:「老夫人怎么有空过来?便是有事吩咐我一声,我去见您就是了。」 孙女?罗老太太这么多孙女,究竟指的是哪个? 顾女先生笑容一僵。 「但是现实却让我老婆子无话可说。我都羞愧自己劝过她那些话。恪守规矩,这就叫有道理了?那我倒是想问问女先生。若是你路过一户人家,看到里面起火却无人救火,孩子在里面都要被烧死了。这时候该不该恪守规矩?你是任由孩子被烧死在里面,还是撬门进去救人呢?」 罗老太太听到这里,声音徒然凌厉:「那女先生是想说,宜宁的命就不是人命了?」 罗老太太的语气又和缓了些:「我这孙女自幼丧母,我人老了,怕是护不住她的。别人就寻着机会的欺负她。就是上次,女先生看到宜宁罚那个小丫头,也是因为那小丫头对她出言不逊,宜宁气急了才罚的。宜宁若是不强硬些,别人只会如女先生般的欺负她。」 顾女先生被这一连串的诘问,怎么对得上话来。 却没想到这位七小姐昨日是真的病了,而且这一桩桩,一件件的,分明就是说她是非曲直不分。又分明是在说她冷漠无情。 罗老太太这才让她坐下,嘆了一声。「你知晓就好,这孩子不易,还望你日后照拂她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