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宜宁早早地被叫醒,被雪枝抱在怀里,还用小手掩着嘴打着瞌睡。就看到罗慎远站在门外,天都还没有亮。 他今天穿了一件玄色的直裰,走进来给罗老太太请安。才向她伸出手:「七妹,走吧。」 罗老太太定定地看了孙女一眼说:「你还不快去!」 宜宁过于专心地想事情,脚下又是石子路。她被一块大石头绊了一下,差点撞上罗慎远的背。 宜宁才回过神,哦了一声乖乖看路。 宜宁这才缓了口气儿,心想终于有机会跟他搭话了。 「吃了。」 「……早点。」 罗慎远停下来看她,宜宁才小声地继续道:「三哥,你上学比我早半个时辰,所以起得早。但是我这个时候应该吃早点的。」她肚子里没食,人就没有精神啊。 「祖母催促我出门,不好说……」 罗慎远只能陪她到听风阁的凉亭里,宜宁边吃早点,松枝边给她倒热茶。宜宁掰下一块递给罗慎远:「三哥,你吃吗?味道很不错的。」 宜宁见他不吃,自己又咬了好几口。一块蒸糕下肚,再灌两杯热茶,感觉已经是周身通泰。 「……二公子能来罗家一次,实在是罗府蓬荜生辉。」 宜宁仔细一听,其中一个似乎是罗怀远的声音。但是还有一个陌生的少年的声音却听不出是谁。她看了一眼罗慎远,却见罗慎远也看着竹林外。 他身着右衽淡蓝圆领长袍,身材修长,腰间佩戴着一块纯白无暇的玉佩。面若灌玉,风姿出众。隽雅俊秀的脸,嘴角带着微微的笑意。 她压低了声音,问罗慎远:「那位跟着大哥的公子……究竟是什么人?」 宜宁沉默了片刻,她突然想起前些日子罗宜秀跟她说过,陈氏想罗宜玉和程家二公子结亲。又说这位程家二公子「中了少年举人,有个做英国公的外公,怕看不上罗宜玉。」 程琅还小的时候,总是受嫡兄的欺负,到陆家来找她时眼泪汪汪的。宜宁就把他抱在怀里哄,喂他吃蜜糕。程琅那个时候很依赖她,她若是不见了,就要小跑着到处寻她。 而且程琅不仅是少年举人,还才华横溢,日后会入阁成为阁老,是陆嘉学手下的一把利刃。 他和罗慎远在朝堂上针锋相对,明枪暗箭的,两人都是高手。只不过后来程琅终究敌不过罗慎远而已,能和罗慎远的心智比的只有陆嘉学。 宜宁抬头想问什么,罗慎远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宜宁看他俊朗的脸离自己很近,气息都能隐约闻到。她一时局促,没有反应过来:「为什么?」 宜宁很少看到他笑,其实他笑起来很好看的。眉眼间的阴郁化如水墨山水,非常的温润明朗。但是回过神她就有点不以为然,说得好像他没偷听一样。 感情祖母託付的还是个接送任务。 罗慎远就回头看她,似乎在询问她还有什么事。 罗慎远看着她,慢悠悠地说:「……我没有说我忙不过来。」 宜宁这还是那次病之后头一次来进学,顾女先生对她的要求虽然也严格,至少不再针锋相对了。 宜宁又被他牵着回去了。刚到罗老太太屋外,就听到里面笑语喧嗔的。宜宁进去之后才看到陈氏、林海如和两位哥哥都在。而程琅坐在罗怀远身侧,听到声音之后侧过头看向她。他五官俊秀极了,唇红齿白的,但是浓眉星目,其实是看上去非常风流的长相。那双惊心动魄的深眸,似乎看着谁都非常深情一样。 宜宁正想着虽然她年纪不大,但是平白地问人家一个小姐是谁也不好吧。不是俗话说七岁不同席么,如今她都要八岁了。罗老太太却含笑道:「我还未给你介绍,这是我们府上的三公子,也是慧姐儿的长弟,罗慎远。」 宜宁这才明白过来,人家看的问的都是罗慎远,不是她。 自然是要微妙的,罗老太太这眼看只是介绍罗慎远。但却是明摆着告诉别人,罗慎远和以前的 罗怀远和罗山远以前也不太在意这个总是沉默寡言的三弟。但他却在罗老太太介绍程琅说这是「英国公的外孙,少年举人」的时候不卑不亢地回礼,一贯的沉稳:「程二公子,久仰。」 罗老太太也有些感概。罗慎远身上的确有种远超年龄的沉稳和平静,这可能和他年幼时受到的苦难和磨砺有关,几乎是一种忍辱负重的平和。 宜宁觉得有点诡异,以前他是无知稚童,追着自己到处跑。现在她是那个小小的包子,人家却已经是挺拔俊秀的少年了。 罗老太太笑着说:「她是我养着的,平日性子惯是调皮玩闹的。唤宜宁,是慧姐儿嫡亲的妹妹。」 罗老太太说:「我们家的女孩儿都是从『宜』字的。她总是这么活泼,我便希望她安静些,所以叫她『宜宁』。可是有什么不妥的?」 「二公子的故人,不知是哪位?」外祖母问道。 宜宁心想当初为了保持身段,肉都不敢多吃,看上去自然是羸弱了。 宜宁接过来说了声谢谢,又回到了罗老太太身边。宜宁毕竟年纪还小,其他人也没怎么注意,况且佛珠不算什么贵重的东西。宜宁握着这串略带体温的佛珠,心里却想程琅果然是长大了。她几乎都认不出这个是她溺爱般养过的那个爱跟她哭闹的孩子了。 宜宁有点头疼,但是看坐在旁边的几位女性长辈都不打算管,便也跟着过去,想听听程琅他们到底在谈论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