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跟自称监护人的江玲梅建议,带她去精神科看一看。一来她已经恢復到可以接受相关治疗的状态;二来这种大型创伤,所引起的失忆不一定都是器质性,也有可能是心因性。 又说原本脑损伤就有可能会引起精神方面的后遗症,像是焦虑、抑郁之类的。去精神科也能早发现、早治疗—— 最后照例交代注意事项。如果中途没出现大问题,下次复诊可以年底再来。但一旦有特殊情况,要及时就医。 “那我这次回去后,可以戴假发了吗?” “空调房里可以戴吧?”她坚持,“主要是伤口太难看了,那一块的头髮又一直长不好,遮都遮不住。” “我试过了,遮不全的。而且我的髮型现在戴帽子奇形怪状。” 被这么一说,她才跟着意识到。踏出鬼门关以来,她都像个重生的婴孩,喜怒哀乐不那么强烈,也没有羞耻心。 明明才只是听到她声音。 出着神,江玲梅却在这时想起什么,跟她说事发当日她也戴假发,但急救时被医生扔弃了。她这才转移注意力,想自己那时为什么会戴假发,去见谁,在哪里。 只差记忆。 也许是时间到了,脑损伤开始明显愈合;又或者是催眠真的对症,起到了很好的效果。在何医生这里,经历几次崩溃后,她终于找回大脑竭力想要遮蔽的过去: 在等长的时间里,普通母女会说多少对话?会欢笑,会争吵,她们之间的交流却被稀释。要耐心,要习惯,要等待。可是星星的光也不是那么快到眼前的。在人看向它的时候,它可能已经在原本的位置死亡很久了。所以,她愿意等待。 想起爸爸死在小三床上。色字头上一把刀,从多久开始,他就爱在外面一掷千金追女人。放纵享乐,声色犬马,到公司快被掏空,他同其中相处最长久一个商量如何脱困,想的全是歪路子。困还没脱,先撒手人寰。等领薪的,需结款的,要讨债的……全都找上门来。花园小区的海市蜃楼转瞬消逝,宛如黄粱一梦。她从那时便不是时知雨,是方知雨。 想起好运来。 跟老板请假,老板没准。宠物医院又发来信息: 她无论如何不想那样,因为跟人可以告知,可以了解对方是否愿意接受这个决定。但跟猫不行。 后来老板让她走,因为烦厌客人问东她答西。她去了,没赶上。 从意识回归自我,到重拾一切。百来天时间,她像一个纯白婴孩,突然负荷超载把一生重过一次。最终熟悉了镜中人,熟悉了自己: 这期间,从了解羁绊、期待羁绊,到后来发现自己没有羁绊—— 离开老家时把房子和家当全转手,钱不多,但足够她偿余债。来宁城她没什么钱,但也同过往再无牵连; 工作也失去。因为好运来,她一蹶不振,连着两日请假。老师,事假让你用了。这次又来,打算直接请到放清明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