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你自己呢？”章锦绣问她，“你怎么想的？也打算找个人嫁了，在村里过一辈子？” 章锦绣听完，又用那种令方知雨觉得心虚的、满是担心的眼神看着她，说别人的茶，她不要。 等吃好、喝好、休息好。到了夜晚，方知雨简单地洗漱完，熄灯准备睡觉—— 到一起躺在黑暗中了，章锦绣才问她之后打算做什么？真的不考虑离开这里？ 去宁城啊，章锦绣说。你读书那时不是一直想去吗？ 但现在，她只是笑一笑，说，再看吧。 章锦绣发来的信息她没回的那部分，是她说丈夫有个远亲，给黄山某个茶牌做代理，在宁城开茶行。生意说不上好但也不坏，起码落下脚了。现在筹备开分店，想跟风把公众号做起来。却连续几个人离职，缺人手。 方知雨用沉默回答了这个提议。 “你还年轻，世界是你的。” “离开这里，去罗马吧。你还年轻，世界是你的。”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说的是电影对白，老师。你这算不算为赋新词强说愁？” 那天晚上，因为章锦绣的话，方知雨在黑暗里辗转反侧。但她终究没有在第二天跟老师说，好。 “还是算了吧。” “方知雨，反正你也没茶种了，还留在这个小地方做什么？”章锦绣说，“是你自己在作文里写的，想去外面的世界！你说你会做个导演！” “我怎么做诗人，你就怎么做导演！” “你确定？”章锦绣说，“你好好回忆一下，16岁的时候，你为什么那么想离开？” 但现实不是那样啊。现实是眼睁睁看着新鲜走向腐坏、彩色褪为灰白。现实是亲的留不住、爱的做不好—— 她没说这些，只是说：“我不会把我的猫留下，独自走掉的。” 离开的那一天是个很平常的工作日。章锦绣要上课，所以没来送她。只是给她发了信息，祝她一路顺风。还说到了宁城，回信给她报个平安。 这信息发出后，方知雨就掉了眼泪。泪水把好运来的头毛打湿，它一脸聪明、仿佛通晓人性一般望着她。 “汪润，我今天离开老家了……去宁城。” “不尝尝看吗？”见小姑娘一直盯着茶发呆，杨喜问她。 好茶。 众人一边等菜一边谈美食，说起方知雨家乡有道一品锅也算鲜香，还说皖南是好地方，粉墙黛瓦，青石板路，小桥、流水、人家—— 方知雨想，这诗才不是称颂。而是汤显祖说像徽州那样商人尽出、满是铜臭的地方，他可没什么梦想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