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自己这篇大作洋洋得意。事实上,开学交上去后,确实也被章锦绣拿来当作了范例,还在全班同学面前宣念—— 可是,章锦绣那么肯定那篇作文,给她的批注里却有一句很奇怪。她说这篇文章什么都好,就是“有点为赋新词强说愁。” 这是章锦绣说她,少年不识愁滋味。 汪润笑她,说你那么在意,不如直接去问章老师啊。 老师还说,方知雨没有真正看懂《天堂电影院》:电影里说着不回头,不写信,但主人公的双眼却全程都在回望故乡,看着家。 白日梦就是,你隻想着未来,不谈现在,也永远不会被过去束缚。 妈妈在家中跌倒,摔得很严重,被村里的人送医。摔伤是治好了,却被怀疑有其他怪病。等年过了后方丽春一边工作,一边辗转到县城医院,又去邻市,又去省会…… 这病不是突然来的,这病暗中侵蚀方丽春很多年了。她能忍,加上乡里头谁身上没半点毛病,拖着就算。只是总觉得提不起力来,也控制不住抖动,而且越来越瘦。跌倒的次数开始变多,她却从没告诉过方知雨。直到那次摔得重了。 那天杭州下雨,对此她记忆深刻。记得自己失意地下楼走出病栋,记得眼前明明一片苍翠却黯然失色的风景。记得头顶感觉到一滴飘落的雨…… 无法接受一切,也不知道该往哪走。可是还能怎么走?路明明只有一条—— 后来的日子,情况急转直下。吃药只能尽量延续,根本无法治愈这个病症。眼看着方丽春全身上下能动的地方越来越少,越来越瘦。越来越失却生机,像一摊骨架。 方丽春没买保险。方知雨是在医生那里听到,才得知保险多重要。像她母亲这种病症,如果有商业保险自然最好,要是没有,有医保也多少好一点。“但你妈妈都没有买。” 后来,她在宁城的地铁上又看到保险和它的广告语。地板上的大字与她对望,像是在马后炮,又像是在对她说教。可不是,防患于未然,才能守住幸福。 又说那些钱,她想留着给方知雨读书用。你跟妈妈不一样,你一定要考大学。大学毕业后找个稳定工作,拿好五险一金。现在竞争那么大,说不定会有求职空窗期。到时还不是要靠妈妈?等你自立了、嫁人了,有了自己的家庭,或许我才能放心点。但也很难说,毕竟你这个人,做人没定性。 可是,在方丽春尚存一点劳动力的时候,即使去求来一些手工做,甚至借钱,也非要她把书念下去。她提出说想休学去工作,方丽春还骂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