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蜡烛往下斜斜照着地面,能看清植物的根部处尽是残留的血肉和各式各样的脏器,胃部又是一阵翻滚。 片刻后,他听见潮水那种特有的,淅淅沥沥的声音渐渐向他靠近。 细小的人声宛如潮水中的浪花,极大地重叠起来,就变成了浪潮。 白色的,带着泡沫的浪潮轻轻地席卷上来,它丝毫没有之前追着两人的那股汹涌之势,缓缓漫过植物的根部,像个温情的拥抱。 可荆白一直拿蜡烛照着,他清楚地发现,随着浪潮奔涌上来,之前的那些残损的人体零部件竟然消失了许多。 荆白看着眼前的植物,还有它们脚下终于露出部分真容的黑色土壤,忽然回头对柏易招了招手。 柏易依言仔细看了一遍,才道:“难怪白天的时候这里一切正常。我们前两天来回好几次,什么都没看到。” 柏易回视着那双清澄的眼睛,露出些许意外之色。荆白想做什么他完全能猜到,只是没想到对方没有自顾自执行,而是选择了和自己商量。 看上去很松弛,其实胸中早有决断。 他往荆白身侧站了一步,用胳膊稳稳架着他端着烛台的那只手,荆白便开始脱自己的鞋。 他们鞋底都沾满了黏糊糊的不明物体,可这些血泥白天都是不存在的。浪潮没能带走,又被他们一路带回去,不知道会不会引来什么不好的东西。 趁下一波浪还没来,两人迅速开始脱鞋。 柏易身上有伤,他脱了鞋,荆白就让他先站回去。他自己小心绕开了之前踩过的地方,将两人的鞋子都放在了水竹丛的边缘,这才加快脚步往回走。 但脱了鞋,脚下就没有那种糊了泥似的不舒服的感觉,荆白反而觉得好多了。 柏易右手提着灯笼,正照着他背后的一丛锦带花,灯笼的光映得这花红荧荧的,有种和黑夜不符的鲜活气儿。 月亮冷澈的光线下,荆白发现,想要看清地面上的脚印越来越容易了。 方才他们从植物丛中逃出来的的脚印,走动观察留下的痕迹,一直蔓延到石板路上。 这样亮堂,不需要灯笼的光也能看得清。 荆白轻声道:“你觉得……刚才的潮水会顺着我们的脚印追出来吗?” 可从水生植物的边缘走回来的时候,月光把自己和柏易穿着沾满血肉泥的鞋留下的脚印照得清清楚楚,他忽然发现,自己和柏易之前都陷入了一个的误区。 但刚才看到脚印时,他忽然想到另一种可能性。 如果水竹丛已经被它吃干净了,那么……它会放过这些沾着血肉的脚印吗? 石板路下面直到水边,都是一个舒缓的斜坡。从石板路下去一丈左右,一直到水边,都是葱翠的邻水植物。 放眼望去,只觉得一片苍苍茫茫的碧绿,白日里有风来时,这些高大的植物会随风一起肆意舒展枝叶,映在广阔湖面清透的水波中,一静一动,相得益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