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到了晚上,在原本就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中,这些植物仍旧密密匝匝地生在一起。它们的根系浸没在人的血肉中,即便走了出来,这个环境依然很难不让人窒息。 他的声音里甚至带着一点笑意,低声道:“怎么不可能?我们等等就会知道了。” 柏易一脸无辜,道:“反正我们也要等这波浪潮来了之后再走……” 他说完,就拉着柏易往后退了几步,两人一直退到了青石板上方的那个小斜坡上。 两人在斜坡上刚刚站定,荆白就听见了来自远处的潮声。 苍白的月光照得地面都泛出一层浅浅的蓝,两人谁都没有说话,静静等待着潮水漫涌。 荆白和柏易无声地交换了一个眼神,荆白弧度极小地摇了摇头,柏易同样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潮水涌上来,接下来,就该慢慢退下去。 那泛着白沫的浪花像一张张细小的嘴,沿着斜坡,吞吃着他们之前留下的,那些沾着血肉的脚印。 柏易此时却没有丝毫危机感了,他的唇角甚至微微上翘,可如果这时有人直视着他的眼睛,便能看见这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没有丝毫笑意,神情竟更接近一种超然的冷漠。 很难不让人心折,也很难不让人产生距离感。或者说太让人心折,原本也容易让人产生距离感,好像他是不可靠近的。 柏易在塔里见过无数的人,可每次面对荆白时,都忍不住想,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 柏易看着青年俊秀的侧脸,有那么一瞬间,他好像有许多话想说,但最后,他只是笑了起来。 浪潮最近的时候也没有越过青石板,现在正缓慢地退去。 柏易笑得更开心了,朗星一般的眼睛都弯起来。他抱起双臂,心满意足地道:“我都没说赌什么,你就选了边,不怕我真的狮子大开口?” 他的目光正如其人,锐利直率,毫无遮掩,直到被他看着的人不得不也直视着他的眼睛,面上那点玩笑之意也消失了,他才忽然笑了起来。 柏易都看得愣了,才听他语气很轻松地道:“悉随尊便。” 站上斜坡之前,柏易附在他耳边说的是:“这浪要是从水竹里出来,有两种可能性,要不要打个赌?” “二……它不会那么兴师动众,只会顺着脚印,把那些痕迹都吸走。” 这浪潮要是从水竹丛追出来,说明是它们可以感觉到血肉的气味。如果能感觉到,追着气味出来就行了,根本不需要搞出这种水漫金山的架势。 柏易之所以说要打赌,是看荆白神色肃穆,觉得他心情不好,故意逗他开心。 柏易想着,就算荆白不玩,打个岔让他放松一下心情也好,却没想到他竟然选了一。 可荆白的回答,却并不是玩笑的意思。 柏易很清楚,以他的个性,只要承诺过的事,哪怕赴汤蹈火,他也不会皱一下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