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十二点，一轮灿烂、明亮的太阳，已经沿着碧蓝的天空的脊线，悄然爬到了圣慈教堂的钟楼塔顶上。 听到教堂的钟声之后，两位最开始还扭扭捏捏、忐忑不安的女高中生，才从一场短暂的、仿佛都市花园般静谧而美好的梦境中抽出身来—— 两个半小时一晃而过，该是告别的时间了。 黄雅莉显而易见地，心中有些失落，她的嘴唇蠕动了一下，似乎想要挽留，却最终没再开口，十分不舍地起身送客，随着二人一直走到玄关处，又赶紧折返回来，匆忙地洗了洗余下的鲜红欲滴的草莓，混合着桌上的果冻、饼干、糖果，统统打包进一个大大的布袋里，仿佛作别上门拜访的小辈一样，执意让她们拿上，放进书包里，等到回学校了，再和好朋友分着吃。 谭月抱着自己棕黑色的蔻驰双肩包，任由它被各色各样的小零食、汁水丰沛的当季水果，撑成一只肚皮鼓鼓囊囊的元宝水饺，因为黄奶奶的热情好客，而臊得耳根微红，联想到二人两手空空的登门，更是过意不去：“这也太不好意思了，什么都没带来，还拿您这么多东西，岂不是空手套白狼嘛……” 黄雅莉浅浅地笑起来，亲昵地捏了捏谭月的脸，眼角蔓延的纹路细细密密，就像一尾灵活的游鱼。 “……这位小同学，最近是不是有什么烦心的事？” “等你们到了我这个年纪，再回头看，那些好的事，坏的事，都像河里的一粒沙，没什么是永恒的，一切都会过去。” “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黄奶奶说得那么神神叨叨，我都快信了，燕燕，难道你真有烦心事吗？” 饶是如此凄惨，她那一张好奇之中隐含着丝丝担忧的小脸，依旧顽强地侧向一边，脖颈处淌着星星点点的汗渍，执着地向朋友求证： “——咦，那就奇怪了，撇开这件事不谈，天底下还有何方神圣，能够让你这么在乎？” 清朗的春日微风，悄然地穿梭过这条铺呈着缤纷落英的街道，徐徐拂动百千绽放着徒樱的枝干，将那片绚烂的、如同沾染着拂晓晖光的薄红，惹出一斛跳脱的醉色，仿佛团簇的、莹莹的雪片，斜斜垂着，泠泠的雪白、灼灼的淡粉、深黯的朱红，簌簌地作响着，摇落下无数蹁跹的辉芳。 而那双被金线般的阳光，渲染成毛绒绒金褐色的纤长睫毛，在涌着花香的、熏熏然的空气之中，轻轻地颤动了一下，飞快地掀起一点闪亮的弧线，如同一场微型的、小小的海啸。 此时此刻，她胸腔之中，那一颗鲜活而滚烫的赤红心脏，扑通扑通地激烈跳着，促使她不得不扭过头去，定定地看着谭月，眼里迸着一股亮得像火的光—— 她想说，是的，确实与郁昌有关。 因为，那是完完全全，属于郁燕自己的、独一无二的东西—— “未来想要做什么……那时候，你们都已经有了大致的答案，可我没有，我担心的，就是这个。” “现在，我想好了——” 妹妹放学回家之后，郁昌惯常凑上来嘘寒问暖，看着她那一张似乎与往日有所不同的、发着光的小脸，心下却有点纳罕。 “哥哥。” 却让他没来由地，心下一阵发慌。 “怎么了？” 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毕业之前，我们多照几张相吧。” 那是一种焕发着光彩的憧憬，他从来未曾拥有过，因此无法读懂。 ……即使，我必须得 “能够贴满一整面墙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