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欢追问：“你说什么？” 近旁，廖飞挣扎着想爬起来，她本来体力也不占优势，凡事只拼快准狠，缠斗到如今，也是没力气了。 来人了，又来人了，在杀姜红烛和逃跑之间，她只能取其一了。 姜红烛缓了几秒，恢复了些许气力，廖飞在边上挣扎，她浑不在意，但她看见了廖飞身上的绳。 蛇好，她最喜欢蛇了，她在石里的怀胎就是蛇。 她说：“哪有阿兰啊，这世上哪有阿兰啊。你也不想想，你这样的劣种、孬种，怎么可能留后呢。” 幻想的时间长了，连她自己都当了真。 何欢怔了几秒，气急败坏，他伸手出去，狠狠揪起姜红烛的领口，把她整个人都提了起来：“你特么说什么？” 下一秒，她猛然抬头，一口咬在了何欢面颊上。 姜红烛大笑，借着这一甩之势，居然直滚下崖。 廖飞身上扎的是钩头不是刀，刀子一扯之下或许会拽出，但钩头只会把人扯翻，她还没来得及起身就被拽得后仰砸倒，好死不死，正撞在何欢身上。 其实他不拽廖飞，廖飞也挣脱不了，一条长绳，钩头在她身上，绳身绕过何欢的脚踝、攥在姜红烛手里，三个人实打实一根绳上的蚂蚱，生死一线。 她生平头一遭，吓得脸都白了，使出浑身的力气将刀子扎进土里，刀身急速豁开地面划卡硬石，到崖边时，也是万幸，被崖石卡了一下，下坠之势再次险停。 陡然间，她的目光和崖上另一个人的目光相触。 那眼神，看得她四肢百骸都结了冰。 都走吧，都跟着她走吧，死了还能拉两个垫背的，这笔临终的买卖，终究是她赚了。 从姜红烛的视角看来，上头的两个人，像两个仓皇失措、张牙舞爪的怪异大虫子，压顶般砸落。 “红姑！” 她知道事情不太妙，发足狂奔，几乎把陈琮甩在了后头。 肖芥子头皮发炸，大叫了声：“红姑！” 刚冲上崖口，肖芥子忽然感觉到震动。 她停了一下，心脏也跟着跳停了一秒，接下来，几乎是四肢并用地爬扑到崖边，陈琮跟在后面拽着她的胳膊，生怕她用力过猛、也窜下去。 肖芥子脑子里突突的，她站起身、慌乱地看左右：“下山、下山道呢？有没有近道？” 如果是跑到山底下、再绕个大圈去到崖底，那实在是太耗时间了，她要找近道、超近道，这样，说不定还能赶上姜红烛弥留时、那最后一口气。 肖芥子一路疯跑，满脑子的“找近道”，跑了一段之后，仓促停步。 肖芥子吞咽了一下，指着树问陈琮：“你帮我看一下，我助跑、再跳的话，能不能跳到那边的树上？” 肖芥子不甘心：“这样快一点，方向对的话，有可能的！” 这里的崖边也有树，崖下头的树确实也不算矮，就是不在正下方、隔了段距离。 肖芥子来不及细想：“我能。” 懂了，人俯冲或者急速撞进树上时，难免会被支棱的枝条伤到，有衣服包住头脸、就会好很多。 他身高在186左右，冬天的长外套厚实不说，长度怎么着也有120～130，肖芥子差不多有168，这样，三个人一接，至少能往下放个两三米，树本身也有两三米高，这样的高度把人抡过去，虽然也有风险，但总比她想的什么“助跑”、“再跳”要靠谱多了。 她三步并作两步过去，先用手扒住崖边，把身体探下去，然后改抓衣服下摆，尽量不突兀地转移身体重量。 判断有失误，他基本上只能从腰腹部自崖边往下折叠，好在胳膊也长，略微找补了点，放到极致，他脸憋得通红，从小臂到肩膀，肌肉绷得硬紧。 下一秒，肖芥子直如断线的风筝般，向离得最近的那棵树直掠而去。 还好，肖芥子也是有经验的，她低头偏转、避免正面撞击，简直是搂抱着扑了过去，把大蓬的树冠几乎搂了一小半在怀，伴随着树枝的断裂声响，被她抱住的树冠往一侧大力压弯，她就借着这坠势滚翻落地，旋即起身，边扯开罩头的毛衣边向涧水边冲了过去。 陈琮长吁一口气，这才发觉两条手臂整个儿都僵麻了，倒勾着的腿也用力过度、一时间不好活动。 肖芥子跌跌撞撞冲到涧水边，猝然收步。 涧水已经掺血，上游下来还是清冽的白，流经几人之后就成了淡淡的红。 只有姜红烛，虽然胸口有起伏，却躺着不动，面上带着笑，仿佛身下不是冰冷的涧水，而是温软惬意的床褥。 她慢慢淌进水中，蹲跪着伏下身子，轻轻握住姜红烛的手，叫了声：“红姑？” 听到肖芥子的声音，她目光慢慢收回来，嘴唇微微翕动了一下，像是有话要说。 姜红烛声音很轻，说得很含糊，前后有时不搭，又时有重复，但肖芥子都大致听明白了。 夕阳已经下去了，只留窄窄的一条边，浮在树梢背后。 肖芥子没心思去理会。 肖芥子不说话，眼角余光瞥见近旁的何欢和廖飞，他们已经不动了。 她忍住眼泪，说了句：“结清了，红姑，都结清了。” 肖芥子听不明白，但她一直点头，泪水顺着面颊流下来，说：“好，好。” 姜红烛忽然激动，她死死盯住前方的一处，独眼里迸射出异样的光彩：“芥子，你看啊，我那个时候，多漂亮啊。” 她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在暮色里，在山道上，年轻而又洋气的、笑意盈盈的姜红烛，越走越远了。 apscriptapgtread_xia()ap/scriptapg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