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清楚地看到,姜红烛的指甲缝里,带血带皮肉。 姜红烛身子绷紧,拼命挣扎,恶狠狠口齿不清:“他杀了阿兰,我看见的,我看见了!” 她俯下身,隔着麻布凑到她耳边,柔声说了句:“没有,红姑,阿兰好端端的,吃饱了饭,我送去上学了,你忘了?” “真的,红姑,你忘了吗?你要去‘人石会’宰那只姓何的老狗,说好的,你还上葛鹏的车,我呢,先去闹一番动静,换了车之后,再来接应你,还记得吗?” 肖芥子松了口气,手上的钳制也随之放松:“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过了一夜你都没完事。后来有个人,突然把车开走了,你也被带离那儿了。你自己说的,这就像高速运行的机器被突然拔了插头,你会反应不过来,像梦游的人被硬生生叫醒、会很难受,想起来了吗?你再回忆回忆?” 她抬起头,看向不远处的陈琮。 他的伤口出问题了。 他还以为是自己在瞎想,伸手一摸,居然真带下一条虫子来。 再伸手,又带下一只,再伸,又来一只,后来他慌了,两只手拼命去拍打,脖颈两侧如同在下虫子,扑扑簌簌,没完没了。 …… 肖芥子站起身,大踏步走回皮卡车,翻腾片刻,拿了瓶矿泉水出来,兜里还塞了张纸。 陈琮吃此一喷,陡然清醒过来,什么重影、虫子,都没了。 肖芥子说:“是不是觉得身上很冷、很不舒服?” 这俩是一伙的。 陈琮也觉得,自己应该是中毒了。 肖芥子笑:“就是白纸啊,怎么,你还有时间一条条跟我掰扯条件吗?” 肖芥子说:“不签算了,我这人也不喜欢勉强人家,勉强没幸福不是?” 命都要保不住了,他还管勉不勉强、幸不幸福? 陈琮伸手蘸了血,狠摁在那张纸上,抬头看肖芥子。 血丝就挂在她脸上、发上,还有折起纸张的纤细手指上。 陈琮:“……” 肖芥子见他不动,一把薅起他的衣领往上拎,还吼他:“赶快啊,毒是什么速度你不知道?‘人石会’现在聚全了人,东西最齐,晚了就来不及了,快快快!” 他跌跌撞撞冲进驾驶座,正摸索着去系安全带,肖芥子自车窗处递进一把削皮刀:“接下来你会看到血雾,再接着觉得到处都在流血,别理它,都是假的,加速,最快的速度赶回去。最糟的是你会看到有人往车上撞,像虫子一样,接二连三,顶不住的话,就给自己一刀!还有,别提我帮你的事,一句都别提,做好事不留名是美德。” 肖芥子猛拍了一记车身,像是给马屁股重重甩上一鞭:“还愣着干什么?快啊!” 肖芥子眯缝着眼睛目送,然后又抖开那张摁了手印的纸,对着阳光细看。 每个人的指纹都是独一无二的,医学研究得出,指纹自胎儿在母体内第13周时开始出现,第24周纹路形成,和大脑同期生长,所以,有人认为指纹是大脑某一处的切片,自指纹里,可以窥见其人独特的性情。 肖芥子满意地揣好白纸,走回姜红烛身边。 她冷冷问了句:“为什么救他?” 她说:“首先,他就是把车开走了一会儿,多大事儿。” “再次,”她拍拍装了白纸的兜,“我又不费什么事,举手之劳,白得一份合约,将来朝他要点钱、蹭顿饭都好啊。红姑,种善因,收善果嘛。” 肖芥子莞尔:“又来了,红姑,你又来了。咱们当初搭伴,不是说好的,彼此不问过去、不问将来,只看眼下嘛?这两年,我是朝你要了些东西,但凭良心说,我把你照顾得不好吗?为你办事不尽心吗?你跟我相处,不开心吗?有句话你别不信,回头我不算计你、拍拍屁股走了,你还会想我呢。” 一阵风吹来,扬起不远处积雪的雪沫子,映着阳光,像忽然撒开一把金粉,特别好看。是雪渣子。 姜红烛说:“回宾馆,现在回去,还来得及、接得上。” 姜红烛冷笑:“不需要,我都做了三十多年准备了。开弓没有回头箭,几个人耗我一个,当然会多费点时间,不过你放心,从前没能把我耗死,以后,也照样耗不死我。” 那位肖小姐说的没错,视线中的血丝很快飘成了血雾,明明是大晴天,但在他眼里,整个阿喀察都罩在阴沉的黯红色中。 陈琮努力保持镇定,一直默念:“假的,都是假的。” 这一关实在难顶,难怪他会获赠一把刀:那个“人”突然自路边窜出、直撞上车身的时候,车身都猛震了一下,震得陈琮魂飞天外,以为自己撞死人了。 不少车被逼停,在后头猛按喇叭,还有车主开门探身叫骂,陈琮像是没听到,他战战兢兢地欠起身子往外看,没有看到横陈的伤者。 离得最近的车主气势汹汹地下车过来,正想去拉车门,忽然看到陈琮双目赤红,还抽出了刀。 哪知一脚踹了个空:车子猛然打火,疯魔一般直窜而去。 今天,阿喀察怕是要死人。 忽然意识到门廊就在前方,他猛踩刹车,轮胎车皮擦着地,几乎是一路磨过去的。 就在这时,又有人往车上撞了。 门廊是酒店大门处停车上下人的地方,一般会做个遮盖,给客人遮风挡雨。豪华酒店当门廊是门面,自然各种装饰设计,但金鹏这样的小宾馆,等于就是装了个大的玻璃雨篷。 陈琮猝不及防,吓得身子一僵,随后阖上眼,默念:“幻觉,是幻觉。” apdiv style=apottext-align:centerapotapg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