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推开门下车,绕过车头径直往宾馆里冲,之前那一刀扎在腿上,裤子上全是血,走路也重心不稳,也许是因为终于到了,一口气有所松懈,他眼皮开始无比沉重,眼睛也好像成了鱼眼镜头,视野里出现了失光的暗角,且暗角的范围越来越大。 陈琮笑起来,有认识的人就好了。 陈琮想说什么,忽然发现,有更多的人冲出来了。 陈琮心头一紧。 他回头去看。 金媛媛? 在梦里,陈琮见到了金媛媛。 陈琮冲过去,问她:“我在宾馆门口,看到有个女服务员从楼上摔下来,不是你吧?那个不是你吧?” 陈琮愣愣地看着她,看到四周种种突然像陷入哀悼,连同金媛媛一起都变成黑白,只有自己还是有颜色的。 陈琮睁开眼睛,眼角有些濡湿。 屋里很暗,窗帘拉得严严实实,身上所有的伤口,脖颈上的、腿上的,都已经包扎得紧实而又温暖。 这场景,站远了看,大概挺像遗体告别的。 有轻柔的女声,混着香雾,袅袅飘过来。 陈琮叹了口气。 大概是声响惊动了颜如玉,下一刻,他的脸就穿透香雾探进来了。 只说了一个字就不说了,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自己听了都觉得嫌弃。 说完,忽然觉得好笑:“陈兄,我都送别你两次了,每次都送不走,每次,你都是被……强留下来,你跟阿喀察这缘分,还真厚啊。” 福婆?想起来了,福禄寿,三老。 “你是想问寿爷怎么样了吧?不好说。我打听了,昨晚福婆和禄爷他们,在寿爷房里待了一夜,说是今天上午有好转,看着像要醒,结果中午一过,情况急转直下,又睡死过去了,死活没反应。” 他想起来了:“金媛媛……” “跳楼……” 颜如玉这一天下来,显然也没少听关于金媛媛的八卦:“听说她原生家庭不太好,在舅舅家长大的。她舅舅去年得了重病,她为这事一直很焦虑,找了个男朋友吧,那男的对她也不好,就是……本身就有点抑郁,这两天也不知道为什么事,做事恍恍惚惚的,她同事说,今天一直听到她在念叨‘当亲弟一样,为什么要支持他去偷呢’……然后,就跳了。” 金鹏周围没别的宾馆, 再进停车场也不大可能,毕竟“人石会”经此一闹,估计对车也会多加留意。 小面馆生意不大好, 能有这赚头,老板挺满意, 交接了钥匙之后就高高兴兴走人, 走之前还大方表示,面馆后厨备的菜什么的, 肖芥子可以随便用, 面条想下几碗就下几碗。 面馆很小, 只前堂、后厨两个区域, 前堂临街,后厨开了小门, 供外出倒垃圾及人有三急,都不太安静, 好在后厨角落有个不锈钢的大储物柜,肖芥子把里头大桶大包的调料、白面都挪出来, 打扫出一块区域,铺上毯子, 足可当姜红烛的床——柜门再一关, 天地寂矣。 她描述了一下昨晚梦中所见,本来是混沌模糊、不断挣动着的一团,如何有一根细长的东西,像电线、又像铁丝,自那一处突然荡出来,又瞬间收回去。 肖芥子心头忐忑,生平第一次有怀了孕的母亲看到胎儿超声图的感觉,不同的是,人家看到的至少是个人,而她看到的,集二十多年生活阅历,都认不出是个什么东西。 肖芥子本能反驳:“那怎么可能,腿有那么细的吗?” 肖芥子张口结舌,回想了一下苍蝇腿的形状,越想越像,像得她心都凉了,再接着周身恶寒,似乎真有成团的苍蝇在她裸着的皮肤上爬。 姜红烛隔着麻布,看不到肖芥子脸上的表情,但约莫也是察觉到气压突低陡寒,少见地安慰了一下她:“也未必就那么糟,兴许是别的什么虫子。” 肖芥子失态到连声音都变调了:“我怎么可能是个虫子?” 说完,砰地一声,自内狠关上门。 肖芥子瞪着不锈钢的柜门看,气得眼圈都红了,她咬了咬牙,腾地起身。袋顶开,大步走进前堂。 栽成什么姿势就什么姿势,一动不动,万念俱灰,像一具悲伤情绪满溢的尸体。 肖芥子把脸埋进棉服,眼泪慢慢流下来。 不想过了,今晚她就吊死在这面馆里。 她在脑子里过了一遍阿喀察的里里外外,最后决定吊在省道进阿喀察的途中,那里有块“欢迎您来到阿喀察”的大广告牌,她就吊在牌子上吧,俯瞰这南来北往的车流。 太凄凉了,肖芥子裹紧衣服,把衣袖交叉抱起——连难过时的拥抱,都是她自己的衣服给的,下次她得买件名牌,这样怀抱会显得比较值钱。 完整地“死”了一次,心里舒服多了,感觉还能多过几年。 临近半夜的时候,马修远给209打了个电话,问陈琮醒了没有、感觉如何,能不能去跟福婆聊会天。 陈琮挣扎着坐起,说:“能去。” 颜如玉目送着陈琮被推走,表情很复杂,仿佛马修远推走了他地里精心栽培了十年的瓜。 马修远也说是抑郁,还说下午的时候,金媛媛的男朋友代表家属,来宾馆闹过一回,要求不低于五万的赔偿。 他始终记得,早上分别的时候,金媛媛自两扇门里探出身子,很认真地跟他解释,葛鹏的爸爸是她的舅舅,而她,等于是舅舅照顾着养大的。 …… 同款房型,豪华套,但其实就是地方大点,并不分内外间,进了房就能看到床。 陈琮的目光一下子被床边角落里盘腿坐着的一个胖子给吸引了。 apscriptapgtread_xia()ap/scriptapg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