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计是他快醒的时候产生的幻想。他问过护士,植物人即将苏醒前的反应和征兆各有不同。 “子轻想吃无籽的葡萄吗?”商少陵眯眼看着他,看了一会,弯唇道,“好,我叫人拿过来。” 商少陵细心地问道:“不满意长度还是发型?” 商少陵一笑:“怎么会,以后我给你洗头发吹头发,嗯?” 当天晚上,商少陵拎着一个袋子进他房间:“子轻,我给你置办了一身衣服,你穿着试试看合不合身。” 门口突地响起一道声音:“脱了。” “我的意思是,这身不适合你。”商少陵低下去的嗓音里满是歉意,“是我考虑不周,我再给你置办别的款式。” 医生乌黑的眼珠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看着怪瘆得慌。他在医院躺了三年,皮肉苍白没有健康的光泽,商少陵给他拿的这身,更适合出身名门集万千纯爱于一身的小少爷。 他想,幸好他对商少陵没半点儿想法,不然这一出就能让他失落,患得患失,心生猜忌,怀疑商少陵心里有个人,衣裤就是给那人准备的,甚至是量身定制。 疗养院的复建师对陈子轻很尊重,偶尔还被他发现盯着他的脸发呆,他摸摸脸,不认为自己长得多不平凡,相反的,他认为自己是个放在人群里会被淹没的长相。 随着一天天过去,陈子轻凹陷下去的脸颊饱满起来,身子骨逐渐脱离消瘦虚弱的范围,皮肤也变得光滑,皮肉不再松弛,摸起来有几分没出车祸前的紧致。 不是生长在大庄园里被人精心养护的稀有玫瑰,而是草原勃勃向上的野草,随处可见的廉价,能闻得到看得见的生命力。 陈子轻怔了怔:“我想回小虹县。” 陈子轻抓了抓把后脖子扫得有点痒的发尾:“去看看院长。” 陈子轻想说我可以自己去,没想让你陪,商少陵却已经另起话头,和他说起后面的复建事宜。 陈子轻想象不出来,他一直在小地方出生长大,没去过那座消费高到离谱的城市,感觉他去了,会有股子自惭形秽的憋手憋脚感。 陈子轻欲言又止。 商医生站在他的角度,尽可能地照顾他的自尊:“你放心,等你身体好了,我可以给你找一份工作,让你发挥自己的价值。” “对了,商医生,你把我的东西都给我啊。”手机不知道能不能用,不能用就换,卡在他钱包里,上头有钱。虽然他没什么交心的朋友,但他总要通过手机跟三年后的世界接轨。 那岛在国外,现在是春天。 私人会所三楼,一男人举着摄像机抓拍街上的美人,他透过镜头发现了什么,惊掉了下巴:“我操。” 那男人神色异常:“你看我拍到的照片,你快看!” 同伴看到照片里站在商二少身边的那人,手一抖就洒了咖啡:“这不是……” 的确不是,因为这要是同个人,那岂不成了闹鬼。 同伴反复的放大缩小照片,满脸的不可思议:“太像了,真的太像了。商二少把人带回来,不怕圈内闹翻天?” “赝品也分档次,想找到这么像的可不容易,你看沈少多宝贝新宠,走哪儿都带着,看得跟眼珠子似的,听说他一见到人就脚下踩空从楼梯上摔了下来,能把他刺激成那样,也就只有五六分像。” 抓拍到这个惊天一幕的男人点点头:“说的也是。” 同伴耸肩:“商二少带回来,想必是做好了水浑起来的准备。” 替身 不清楚他现在的应变能力和心态,算不算因祸得福。 小县城的底层人士是没见过这档次的,筷子都拿不稳,不敢吃,眼睛都不知道往哪儿放,然而陈子轻不由自主地该吃吃该喝喝,他发现商少陵不动筷子,只看他,就边吃边投过去一个不解的眼神。 陈子轻把嘴里一块看着吃不起,实际就是普通的土豆咽下去:“你觉得我不习惯,那你还带我来这种地方,是想看我出洋相?”一愣,我干嘛这么刺刺儿的,身上长尖针啦? 陈子轻放下筷子:“我小学都没读完,大字不识几个,文化水平很低,有时候说话不懂得包装,你不会是不高兴了吧,商医生。” 商少陵唇角轻扬,柔声道:“嗯,没有不高兴,我肠胃有点不舒服,就不吃了。” 包间温度疑似骤然降到谷底,又在瞬息间恢复如常。 商少陵眼里含着一抹笑意:“子轻,你已经能在我面前完全的做自己了,看来我取得了你的信任和认可,我很开心。” 商少陵前倾身体,问他要不要喝点什么,他说:“果汁吧。” 商少陵看着他:“子轻想喝果汁?” “果汁不是稀有饮料,怎么会没有。”商少陵起身,走到他椅子背后,他措手不及地被一块布料摁了摁嘴角。 陈子轻以为自己要一段时间来接受三年后的世界,意料之外的是,他几乎不需要过渡跟消化,适应能力远超他本人想象。 陈子轻也不需要心理医生辅导,他在经历过惨烈的车祸后,坐车或者过马路都没有出现常规的应激反应,心跳没加快,手心没冷汗,腿不哆嗦,正常得很。 陈子轻不住在疗养院,他住在一个高档公寓里,商少陵也住那儿,跟他一人一个房间,有专门的阿姨烧饭打扫,神出鬼没的,没让他逮着。 就这么过了快一礼拜,陈子轻在保镖们的护送下上了车。 车在深秋的夜幕下行驶,空气里弥漫着清新的味道,陈子轻猜是某种熏香,他没找着它在哪,感觉有安神的作用。 陈子轻揣摩商少陵有失眠的困扰,他也不清楚自己干嘛去想这个,连熏香都好像有所了解。 陈子轻抓几下头发:“商医生,我不能住在疗养院吗,免得你来回跑,耽误你时间。”